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兰陵情 作者:李林桦 文案 兰陵王虽然承诺不多,但会把每个承诺印在心底,从不忘记; 兰陵王心怀天下苍生,终负尽所有平国家天下,全为公理; 兰陵王一生征战戎马,浴血奋战只为换得江山无瑕,地下长息; 所以,冥冥之间,默默等候最后人归家。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长恭 ┃ 配角:郑景衡;宇文宪;高孝瑜;高孝琬;高湛;高玮;冯小怜 ┃ 其它:兰陵王 ================== ☆、楔子   他紧了紧拳头,告诫自己自己是已有婚约的人,等到她长大他便如约将她从荥阳郑家娶回,自己怎能喜欢他,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想到此,他朝那孱弱的背影喊道,“阿衡,速去备马,我要出一趟远门。”   “将军要去哪?”阿衡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是又有敌军了么?”   高长恭没有回答,站在营帐两端的人一时间也没了声音,塞上的风冷冷的出来,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下来,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也隐在帐篷投下的阴影里,“将军,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打了胜仗啊?”阿衡在心里嘀咕道。   “荥阳”高长恭叹了一声,终是舍不得与他血战沙场的感情。   “荥阳?!”高长恭的整两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打下的两个水漂,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蹭的勾起了所有的记忆。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高长恭自然是注意到阿衡不自然的表情。   阿衡自从高长恭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就开始反省自己最近的行为,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应该没有被发现吧?……最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壮士扼腕般的问道:“将军为何此时去荥阳?”说完又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小的意思是,将军久在此地,难道不想向王府报一声安,荥阳,离这里那么远,那里又没有将军的亲人……”   高长恭打断他的话:“我未来的王妃在那里,正如你所说孤应该告诉她我的第一仗胜了,更何况便是孤不回邺城,他们也都晓的这里的战况。”   “未来的王妃?”阿衡的脑袋有些迷糊。   高长恭伸过手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碎发,却在半路止住,“是啊,我的王妃,如此说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阿衡仔细想了想母亲临终前的话,小心问道:“将军,您没有见过这位郑家小姐吧?”   “你怎知她姓郑?”高长恭的眼神陡然变了,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阿衡在心里懊恼了一下,吞吐道:“荥阳郑氏,谁不知道啊,能配得上将军的难道会是连姓氏都没有无名人!我猜的,猜的,难道我猜对了!”言罢,小心的看了一眼高长恭。   高长恭倒也没在说什么,甩下一句“速去准备”打算转身离去。   阿衡眼快的抓着他衣袖的一角,问道:“将军,您与她,已许久未见了,怎知她便能担起这王妃之位,”阿衡殷殷地看着他,“或许,或许她并不像您想的那么好,也许,也许她现在就像我一般……”   高长恭隔开他的手,冷冷道,“景衡!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看着高长恭的身影消失在帐篷的拐角,“我的身份?”阿衡笑了一下,“我便是郑景衡啊”景衡,繁荣之景,衡昌致久。   自是不敢忘记曾有的约定,只是只怕自己再也配不上如今的少年。   母亲,你可听见阿衡的声音?可曾听见将军的承诺?   今夜塞外的风没有停,呼呼的吹着帐篷,明天他就要去荥阳了,郑家会怎么安排呢?他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伤心呢?阿衡缩在被子里,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旁边的胖子吼道:“混蛋,你小子睡不着就给老子出去,好梦都给你搅没了!”   阿衡默默看了一眼胖子,起身走出帐篷,一股冷风忽的一下浇了他透心凉,他不敢走远,怕扰了巡逻的士兵,于是就靠在帐篷边坐下,冷冷的风,静谧的夜,他脑中仿佛想着些什么,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透过帐篷上的窗户,从阿衡从帐中走出的那一刻高长恭便注意到了,开始以为是他今夜值夜,没想到最后却靠着帐篷睡了。平日里再怎样伪装的少年此时也像孩子那样羸弱,自己又何必将一个还有长大的孩子记挂在心上,又怎么和个孩子置气!高长恭抱起他,睡梦中的阿衡觉得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醒来,将军已不再军营。    ☆、第一章   公元521年高欢正妻娄昭君诞下长子高澄,自幼聪颖,深的高欢的喜爱。   八年后,即公元529年高欢的次子出生,取名高洋,本以为其像长子那般俊美聪慧,却恰恰相反,其貌丑,寡言,甚至有些痴傻。   有一次,有位高人路过,为其补了一卦,与高欢说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深而不露一击必中”,高欢自是不信,长子的政治才华已经展现,他其实并不喜欢貌丑的次子。高人继续说道:“胸有千壑却终归于黄土”高人走后,其话高欢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个人从不信天不信命,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拼来的。但年幼的高澄却记在了心里。   公元534年东魏建立,朝政由高欢把控。随后公元535年西魏建立,朝政由宇文泰把控。   最终形成之后的北周与北齐对抗。   公元541年,高澄得一子,然其母不知为谁。   他将孩子抱回府中的时候,正好遇上瓢泼大雨,高澄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迎面遇上宋氏,于是便将孩子递过去,“这是我第四个儿子,放在你那一房先养着吧。”   宋氏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孩子的母亲……”   高澄淡淡的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这么糊涂,府中的规矩你难道忘了!”   自是知道自己丈夫的风流成性,她不再说话,打量了一下襁褓中的婴孩,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婴,笑道:“真是漂亮,和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我?”高澄自嘲的笑了笑,“也对,我的孩子不像我,还能像谁。”接着便不再说话,对宋氏摆摆手。   高澄此刻没有心情想宋氏会怎么认为这个孩子,他只知道她死了,他自幼风流成性,从来不在乎哪个女人,在他的雄图霸业里女人不过是锦上的花,更何况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但今天那个女人的死在自己的面前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难过。   宋氏抱着怀中的孩子在连廊转角处转过头,高澄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雨帘,此刻宋氏觉得那一刻的高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高长恭”宋氏看着这个孩子,“你到底是谁?”   宋氏刚进屋,小高孝瑜就跑过来,撞在宋氏身上,“母亲你去哪了?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咦,这孩子是谁啊?”   宋氏先进屋将孩子放在床榻上,又替他裹了裹襁褓,“他是你弟弟”   小高孝瑜有些愣,呐呐问道:“三弟不是在大娘那里么?”   “恩,那他是你的四弟。”他今日才进府,那排行应该是老四吧?   “四弟?他从哪里来的?”凭空多出来一个弟弟!   “他叫高长恭,是你父亲今日交给我的,以后除了孝琬孝衍外,长恭也是你的手足弟弟。”   “他母亲呢?父亲为何要交给母亲?”   “母亲不知,或许已经不再了。”高澄最后留给她的那个背影,想来这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那我去问父亲。”   “不要去”宋氏止住他,“这与你我无关,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这一年,高澄得两子,一子为嫡长子高孝琬,其母为元氏,另一子为四子高长恭,其母不详。对于母不详的这位四公子,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推测,但高澄始终都没有给出说法,就连弧律光将军也曾侧面探听过,只不过高澄岔开了话题。   这是一个谜,高府之中的谜,也是日渐长大高长恭心中的一个谜。   宋氏不是他的母亲,府中任何一个兄弟都有母亲,独独他没有。宋氏虽然待他好,但他却不能像大哥那样缠着宋氏撒娇,也不能像三哥那样在府中闯祸,因为他没有像大娘那样的母亲。小长恭没有母亲,只有一个有父亲的家。   高澄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多,在府中的时间也常常呆在书房,小高长恭并没有很多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是他能感受的到他的父亲很喜欢他,因为他曾经抱过自己,曾经带他去骑过马。   小孝瑜和小长恭五岁那年要开始上学了,不过两人的态度难得的一致----都不想去!   “为何不想去?”高澄看着这两孩子头就有些疼,要说孝琬不想去他还能理解,但一向乖巧的长恭也一脸不愿意的梗着脖子朝管家吵闹。   小孝琬也不管母亲在旁边使眼色,委屈道:“上学不好玩,我不要去上学……”   高澄听后,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间,顿时满脸怒容,“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学好,当真是被你母亲宠坏了!”   元氏忙说:“孝琬还小,不如在等两年?”   “再等两年?”高澄看着元氏,“我看两年后也不需去上学了,我高家还不需要傻子来充门面。身为嫡长子不想着如何上进,却每日想着如何贪图玩乐,你们元氏当真是厉害的很啊。” 元氏不再说话。   高澄不再看元氏,开口接着说,“高长恭,你说说你为何不想去上学?难道是与你三哥一样?!那我高家还真是后继有人啊。”   小长恭抬起头,“不是的,我不想去上学是因为我想去学武,父亲曾说过一心怎可二用,我若习武必然不能兼顾学业,如此还不如开始就不去。”   客厅随着小长恭的声音陷入了沉寂中,之前被训斥抹眼泪的元氏也看着这个与儿子跪在一起的孩子,这孩子五年来在这府中的存在感太弱,她几乎就没有印象,与儿子同岁,常常听儿子提起,过后她又忘记,原来这母不详来历不明的孩子竟然长这般大了。   “那你为何要习武?”高澄沉沉的问道   “父亲一直以有弧律大将军这样的知己而骄傲,我也希望有一天自己有将军那般的本领让父亲骄傲。”还有教练场离书房那么近,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父亲。   “你可知,习武要比上学苦上千百倍。”   “长恭不怕”   一直被忽略的小孝琬小声嘀咕道,“说的倒是好听”   “高孝琬!”高澄提高嗓音,“你说什么?”   此时熟悉高澄的人都知道万不可再火上浇油,但小孝琬自小集宠爱于一身,自然没有什么眼力劲,不知死活的说:“四弟要捡好听的说给父亲听,孝琬没什么可说的。”   “好啊,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允了你四弟的要求,也允了你母亲的请求,你便和长恭一起习两年舞再去学堂。”高澄站起来,吩咐道,“你们去准备吧,孝琬是我高家嫡长子,这师傅我要邺城最好的。”   高澄走后,小孝琬咬牙切齿道:“高长恭……”   小长恭心想这样算不算离自己的父亲更近了一步了呢!他根本没有听到孝琬在说什么,于是就问了一句,“三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小孝琬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落下狠话,“你等着”   元氏默默的在一边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   小孝琬与小长恭的结就这样结下了,但是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长恭都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他的三哥。   那天小长恭很开心,夜里还梦见自己穿着铠甲,骑着大马和父亲走在一起。睡梦中小长恭甜甜的笑了。    ☆、第二章   “三哥,我就知道你定躲在这里,你又偷懒……”   小孝琬一把捂住小长恭的嘴,“别叫,被父亲听到了肯定会骂一顿。”   “那你还不好好听师傅的话,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小孝琬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在自己咬了两口的饼下边顺出个包子给他递过去,“诺,这个给你。”   小长恭看了看雪白的包子,习武要趁早,那时候府中的厨子还没有起,自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他知道小孝瑜油纸包是大娘准备的,虽然饿,但还是摇了摇头,“三哥,我不饿,你吃吧。”   小孝琬把包子往他手里一塞,咬了一口油饼,“不饿才怪,刚刚你可蹲了一炷香的马步,你傻啊,还是我聪明,偷偷的跑了出来。”   “三哥,你这是不对的,才一个月你逃跑的次数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长恭一本正经的说。   “那有怎样”小孝琬一点都不在乎,“他敢和父亲说吗!”看了一眼小长恭,“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根本不需要学那劳什子的武艺。”   小长恭没有再说话。   不一样么?不一样,他的确和他的三哥不一样,更确切的说他与他的兄弟都不一样,就算是被刻意的掩饰。   小孝琬话落后才觉得说的不太对,便催他道:“你倒是吃啊,不吃就凉了,我娘说吃凉的东西伤胃。小心肚子疼。”   “恩,谢谢三哥”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那三哥前几天还不理我”   “不理你?”听到这里,小孝琬就像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要不是你提习武,我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啊”委屈一打开就收不住,“虽然我也不喜书房,但是,但是,你不知道几天前遇见大哥,大哥说我弱的就和屋子里的小姑娘似的,我明明壮的和头牛一样……”感觉到用牛形容自己也不太合适,抓了抓头发,“我吃不好睡不好,老四,都怪你”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把柄,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对不起了,三哥”之前小长恭以为只要来了校场就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父亲,以为三哥也是和自己一样那么渴望父亲的怀抱,却忘记了他所想求的也许他伸手就可以得到。   本以为还可以争上几句,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缴械投降了,而且态度还非常非常的诚恳,“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你搭了个脑袋作甚,被父亲看到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走了走了,要不又得受唠叨了。”   小孝琬走了几步,发现他没有跟过来,他喊道:“你倒是快点啊”   小长恭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小孝琬,明明摆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也会记得也是他刚刚递过来仅有的那个包子,就算他们有过争吵,但是都敌不过一句兄弟,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后来,听到他的死讯时,身为将军的他泪流满面,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他饿的时候送来一个包子。   那个晨曦的早晨,他跑向他的三哥,“三哥,你等等我”   透过书房的窗户,弧律光转过头问道:“子惠,令郎真是青出于蓝啊,刚刚那几招当真打的不错。”   顺着弧律光的目光,高澄先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说的是长恭吧?”   弧律光也尴尬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人各有所长,三公子只是志不在此。”   高澄哼了一下,“你别替那小子说好话,你是不知道,这才一个月,他逃课都数不过来了,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的管他。”   “不过话说回来,长恭就认真多了。”高澄有点骄傲的说,“吃得了苦,还有几分天分,当真还有几分当将军的料,明月兄,说不上过上个几年,他还能有幸和明月兄血战沙场,有我东魏呢。”   “四公子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哦,明月兄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莫不是挑些好听的应付于我?”   弧律光笑了一下,“虎父无犬子”   高澄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你啊,好一句虎父无犬子。”   “子惠,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应允。”   “你说”   “古有伯乐相马,我愿效仿于他,倾毕生所学还君一匹千里马。”弧律光对高澄说。   高澄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你也。”    ☆、第三章   “阿肃”高澄唤住要离开的小长恭。   小长恭一转身便见到了以许久都不曾见面的父亲,他恭敬的给高澄做了一个礼“父亲”,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般,眼里也晶晶亮的看着他。   “瞧你满头大汗的”说着高澄递过来一方帕子,“把汗擦擦,小心着凉。”对于这个儿子,他向来也没有花多少心思,他乖巧懂事,不像孝琬那般调皮,今日仔细看出,竟觉得这小子长得却和女孩般秀气,笑着打趣似的说,“阿肃,你长得怎么和个女娃娃似的,这般......”高澄顿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   听到这里,小长恭的脸刷的红了,不做声的立在旁边。   高澄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你三哥呢?”   “三哥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不舒服?自从来校场他哪一天舒服过!罢了,随他去吧。”   原来,父亲是来找三哥的。“我这就把三哥找来,今日三哥吃了些凉的东西,腹中有些许疼痛......”   “不必了,我今日是来找你的。你那三哥......”说着高澄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混小子没一个像我的,连我的九弟都比你们强上些许。”   小长恭仔细想了想高澄提到的九叔叔,他记得九叔叔经常和大哥在一起,对他也不错,给大哥带礼物的时候也常常给自己带上一份。   “阿肃,你已随常师傅一段时间,感觉如何?”高澄问道   “父亲,我随师父的时间还较短,自是比不上师父。”   “哦,如此,那父亲给你换个师父如何?”   “换师父?”小长恭先是一愣,然后急急说道:“阿肃不是那意思,师父很厉害,对我和三哥也很好......”   “很好?”高澄嗤笑了一下,“难道我高澄的儿子不值得更好的么!高肃,你是我高澄的儿子,怎的目光如此短浅,心思和妇人一般。”   小长恭挨了训,似往常一样也并不辩解,默默立在一边。   高澄自己气了一会,叹了口气,“刚刚斛律大将军答应为父传授你武艺,以后你便跟着将军吧。”   小长恭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大将军?斛律大将军么?”   “是啊,落雕都督斛律光,他以后便是你的先生。”然后高澄伸出手,摸了摸小长恭的脑袋,“去收拾一下,去见见大将军。莫要丢了礼数。”   “阿肃明白,那父亲阿肃先退下了。”小长恭至今都不敢相信,他的师父是斛律大将军?!   “阿肃”高澄忽然唤住走远的小长恭,“你要记住,你是我高澄的儿子。”   看不清他的面容,原来父亲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便是他没有母亲,“阿肃记下了。”   我的父亲是高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五岁的小长恭记下了,承君天下,共御繁华是他作为高氏子孙的责任,是他作为高氏一生的追求。   将军府外。   “四公子?”一身戎装的斛律光一走出府门,就看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高长恭。   “拜见大将军。”小长恭给斛律光做了一个大礼。   “快快起来”斛律光赶紧将小长恭扶起来,“这大礼我这粗人可受不起。不必见外,我与你父亲是多年的至交,公子无需此大礼。”   “阿肃来此之前,家父曾嘱咐阿肃万不可失了礼节的。”   “这个子惠啊......”   这时一个士兵向斛律光汇报道:“将军,郑家的车已经快要进城了。”   斛律光摆摆手,“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说完看着小长恭,“四公子,你可会骑马?”   小长恭点头,“会的,家父曾教过我。”   “那好,来人给公子配一匹马”斛律光看着小长恭,“如我门下,军令如山。四公子,随我出城迎驾。”   小长恭目光坚定的看着斛律光,“阿肃从命。”   城外,郑家马车。   “郑大人不远千里,辛苦辛苦了。”   “大将军,有劳大将军迎接,谈不上辛苦,只是夫人多有不便,不能给将军见礼,还望海涵啊”被称为郑大人的人看到小长恭,有些疑惑,将军怎么带了个女娃娃来迎接?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有礼貌的问候了一下“这位是令千金?”   被他这么一问,斛律光也有些愣,转过身来盯着小长恭看了看,刚刚太急没来得及谢谢打量这位小公子,之前也不觉得这位小公子阴柔,被他这么一提醒,斛律光还真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位穿着男装的女娃娃。想到这里,斛律光哈哈的大笑起来。   小长恭的脸也被憋的满脸通红。   “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这位是高府的四公子。郑大人,你这还没到不惑之年吧,这眼神当真不如从前啊。”   闹了这个乌龙,那位郑大人也有些尴尬,赶紧赔礼道,“公子见谅,在下舟车劳顿,还望海涵。”   小长恭扶起郑大人,“阿肃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郑大人快快起来。”   乌龙过后,他们便整顿车马,赶往城内。   “四公子”斛律光叫住小长恭,止住他骑马,“骑了一路,相必此时也有些累了,你坐夫人的马车。”   “我不累”他才不要去坐马车呢   “胡闹”斛律光搬起脸,“当我不知你刚从校场赶来么!莫要嘴硬,你还是个孩子。”   小长恭站在那里,不动。   “这是军令”斛律光板起脸,“四公子忘了刚刚答应在下什么了么!”   小长恭抬起头,又低下头,闷闷道:“阿肃知道了。”   小长恭掀起车帘,里面的妇人也正好抬起了头,她微不可见的打量了一下小长恭,给他请了个礼,“给四公子请安。”   “夫人快起来,阿肃当不起。”   郑夫人行过礼,在马车的右面坐下,小长恭坐在马车的左侧。   郑夫人鼓鼓的肚子,小长恭好奇的偷偷的多看了几次,他的目光郑夫人也察觉到了,刚刚她虽然没有出去,但是他们的对话她还是听到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男娃娃,刚刚他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她还真会错认。   自己应该也有这样的一位母亲吧?只是她如今又在哪里呢?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真幸福,既有父亲也有母亲。   被这么一个孩子盯着肚子看的时间久了,郑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口问道:“四公子,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么?”   觉察到自己失态,小长恭赶紧收回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过了一会难过的说道:“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郑夫人静静的听着,“恩?”   “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父亲也不曾提起。”她在哪里他不知,她是谁他不知,一直骗自己她对于自己不重要,他有父亲就足够了,而今看到此景,他突然如此想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她过得好么?   郑夫人看着这孩子,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看着一脸错愕的小长恭:“我期盼这是个男孩,是郑家的嫡长子,但之前大夫说是女娃娃,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是我的孩子,我会护她长大,每个母亲都是如此,离开自己的孩子定有理由。公子要相信,有一天一定能见到你的母亲。”   “真的?”   郑夫人朝他点点头。   这时马车经闹市,其中一匹马受惊,马车一晃,小长恭一头扎到了郑夫人的肚子上,郑夫人痛的叫了一声,接着小长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一股血从郑夫人的身上流出。   “夫人,郑夫人......”    ☆、第四章   听到马车上有异常的声音,郑大人赶紧冲了进来,面对着混乱的局面,一时也没了主意,骑马走在前面的斛律光起先避嫌后来记起高长恭在车上,也冲了过来,“愣着干什么,快去请产婆啊”又看到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小长恭,“再请个大夫,快去。”   即使小长恭不如他的哥哥那般过舒适安逸,但自小也被高澄保护的好好的,刚刚拜在自己的门下,千万别被吓出什么好歹来,“四公子”斛律光柔声的说道,“到老夫这里来,郑夫人需要安静。”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的小长恭已经吓愣了,听到斛律光的声音,直直的目光投向斛律光,似无意识的说道:“大将军,我是不是惹祸了?”   “乖,公子先出来”   “可,夫人怎么办那么多的血......”   “大夫马上就来了,夫人现在需要休息”   “我......”我能不能留下来,我刚刚不是有意撞到夫人的......   “高家公子,听...将军的...安排,我没事,真的...”郑夫人虚弱的说,“去吧”   小长恭没有再说话,垂着脑袋走出了马车。   “吓坏了吧?”斛律光给小长恭递过来一杯热水,“这可不行,你以后是要成为将军的,怎么能被这样的小场面就给吓坏了呢!”   小长恭坚定的抬起头,“我不是害怕”顿了顿,“只是担心夫人,她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又把头转过一边,“我不想向我一般,自小就没有母亲......”不想因为我连累那个孩子失去母亲而已。   斛律光是个将军,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心会疼,可就是刚刚从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的口中说出的这一句话,让他的心突如其来的疼了一下,这个长得像女孩子的小人儿,他从来也没有安慰过什么人,此时却笨拙的说道:“阿肃放心,夫人,夫人定不会有事的。”   “将军,您不怪我闯下如此的大祸?还在人前如此的失态?”小长恭虽然得到了斛律光的保证,但想到自己之前的失态,想到如果传到父亲的耳中,估计父亲也会生气的。   “阿肃,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如实告诉我”斛律光看着小长恭,“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怕不怕?”   斛律光的身影印在小长恭的眼睛里,他说,“我不怕”   正在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接着有人跑过来说:“是个女孩,母子平安”   小长恭尝尝吸出一口气,还好。   “阿肃”斛律光摸了摸小长恭的脑袋,“这下放心了。”   小长恭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睁大眼睛的看着斛律光,“将军刚才唤我什么?”   “阿肃,以后我唤你阿肃怎么样?”   “将军?”   “知道自己像谁么?”   小长恭摇了摇头,“像我”斛律光弯腰与小长恭一样高,“相信老夫,你终有一天会像我一样成为一位将军,一位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大将军。”   “阿肃,阿肃从未.....”   “好了,我先送你回府,如今荥阳郑家也到了邺城,陛下的晚宴估计也在最近几天了,你也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你这一天倒是经历了不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我,我能不能先去看看郑夫人啊?”小长恭小心的问道   “当然,去吧。”   “公子,夫人还没有醒。”郑夫人的侍从回禀道。   “这是夫人的孩子?”看到侍从手中的襁褓,小长恭问道,“我,我可以看看么?”   侍从弯腰,小长恭看到襁褓里的婴孩的那一刻,然后匆匆别开了脸,很有礼貌的道别,“多谢,那我先告辞了。”   小长恭心想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孩子,真的好丑!她真的是温婉大气的郑夫人的女儿么?!   “阿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斛律将军问道,“没见到郑夫人?”   “郑夫人还没有醒”小长恭闷闷的说道:“见到了刚刚出生的孩子”   斛律光挑眉看着他,小长恭自顾自的喃喃自语道:“不过真的好丑啊......”   斛律光被他的话逗得哭笑不得,“你美也不能嘲笑别人丑啊!”   “可是,”小长恭急着为自己辩解,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语无伦次道:“脸都长到一起了,还那么小,难道还不是丑么!”   斛律光哈哈大笑起来,“说不上过上几年,去郑家求亲的人都会踏破郑家的大门。你小子没听过女大十八变么,说不上人家以后还是我大齐第一美女呢!”   小长恭在心里默默加了两个字“才怪”   “好了,阿肃,我们回府了。”斛律光牵过马,“来,与我共乘一马。”   小长恭在马上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是走远。   那时没有人会知道他与她有着怎样的缘分,再后来的重逢,他说“我姓景...你,你唤我阿衡好了。”    ☆、第五章   高澄书房。   “没想到皇上这么匆忙的设宴”斛律光说道,“郑家才刚入京”   高澄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淡淡的说道:“到底年少啊,这么沉不住气,千万别应了那句老话。”   “年少轻狂?”斛律光挑眉问道   “你啊”高澄大笑道,“幸好我们不是敌对,要是那宇文泰像你这么了解我,我断不可能有今天啊。”   斛律光淡淡的说道,“与那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澄也不再提他们之间的过节,“皇上既然设宴我们岂可缺席。”   “这么匆忙怕是终会失了皇家的体面啊”斛律光担心的说道,“丞相可有什么计策?”   高澄哼了一声,“皇上大了,自然有心思了,怕是不如从前了。”   这一段时间,高澄与孝静帝之间的矛盾凸显,大有一山难容二虎的趋势。   斛律光叹了一口气,“丞相怕是想多了”   “我自有分寸,大将军不必挂怀”高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问道,“你可对阿肃还满意?”   斛律光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脸,笑着说,“满意,相当满意,除了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高澄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都说我高家男儿俊俏,阿肃那张面皮比他哥哥更是青出于蓝啊。”   “子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明月兄,你我之间不用这些虚礼,你说”   “今夜可否允许阿肃随我入宫侍宴?”   “你要带阿肃入宫?”高澄有些吃惊的问道,一则高长恭的身份尴尬,断不能随意出入宫廷,二则斛律光的儿子们也大都在朝堂拜官,这是近天颜的最佳时机,他有点搞不懂斛律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子惠,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斛律光站起来,抚平身上的褶皱,“阿肃,他是个好孩子,他不能因为你的原因就埋在这高家大院之中。”   他止住要说话的高澄,“我知道你不想谈及那个人,阿肃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那个人,他为何习武想必你也看的一清二楚,那孩子吃了很多苦。”   “若你当真容不下阿肃身上那个人的影子,便让他跟着我。我说过那是一匹千里马,千里马的战场不是尔虞我诈的后院。”   “今日他随我入宫,一则我要告诉他,他不差那层身份。二则我也要告诉天下,我斛律光也算后继有人了。”   高澄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能入你的眼,是他一生的福分”他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今夜让他同你一起入宫。”   当斛律光把进宫的消息带给小长恭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反应来,他可以进宫了?!   小时候他特别羡慕他的大哥和三哥,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以为那个地方会一直在他们的描述中,没想到有一天,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那个地方,东魏权利的制高点。   “对,我们一起去”斛律光柔柔的抹掉挂在他脸上的汗水,这个孩子的努力总是能击中他内心的最柔软的地方,“阿肃,你记住,你和你的哥哥一样,都是高家的子孙,是光明正大的高家人。”   小长恭垂下头,“可我没有......”   “可你有我,有你父亲”斛律光抬起小长恭的头,“将来你还会像我一样,有誓死追随的将领,有像你父亲一样的知己。你以后的路还那么长,所以阿肃不要放弃,不要绝望。”   小长恭愣愣的看着他,他是除了父亲外第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渐渐红了眼眶。   “高肃,不许哭,再委屈也不许哭,你是高家的男儿怎么能像个小姑娘一样!”   小长恭使劲揉了揉眼睛,“我不哭,我是高家儿郎,不是小姑娘,我不哭!”   “好了,这才是我的阿肃”斛律光揉了揉他的发顶,“去准备准备,不要丢了我斛律光的脸面。”   今夜的宴会是东魏孝静帝为了联合大家族制衡高澄权利而准备,是一场诡异莫测的鸿门宴,但对于小长恭而言,那只是一场宴会。   直到很久以后,阿衡问他为什么高家人都那么爱的权利他却从来都不放在心里,他想或许从他第一次踏进皇宫参加宴会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会是一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玩弄权术的政治家。   “大哥?”小长恭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皇宫前遇见自己的大哥。   “四弟?”高孝瑜也有些吃惊会在这里遇见小长恭,“你怎么在这里?”   小长恭有些羞涩的说:“大将军带我来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来参加今夜的宴会的。”   “哦,原来是这样...”突然旁边插过来一个声音,“这是你弟弟?”   小长恭看向说话的人,此人虽然处在阴影之中,但没有缘由让人感觉到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瞧我,长恭,这位是九叔叔,还不赶紧拜见九叔叔。”   “九叔叔?”明明眼前的这少年和大哥一样年少,他会是父亲的弟弟么?   “不要被他的那张脸给迷惑了”高孝瑜忍笑看着小长恭痴愣的脸,“虽然和你大哥我一般年岁,但我都要叫一声九叔叔呢!长恭,你可不要以貌相人,我们这位九叔叔的人不大脾性到不小,惹了他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九叔叔”小长恭赶紧恭敬的叫道,却听到他说,“抬起头来”   高湛看到小长恭的那张脸后,笑着和高孝瑜打笑道,“你以后若是再嘲笑我这张脸,你便回家看看你弟弟这张脸,我自愧不如。”   小长恭一下子羞红了脸,难道自己长得真就这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好像每个见过他的人都在“夸”他长得好看,即使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夸奖。   高孝瑜被噎了一下,闷闷道,“那我们快进去吧,晚了失了礼节便不好了。”   “大哥,九叔叔,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等斛律将军。”   “那好,我们便先进去了。”   高湛转身离开时,又回过头,问道:“你可是拜在斛律将军门下?”   小长恭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话题,“是的,九叔叔。”   “不过如此”高湛笑了一下,对高孝瑜说,“我们走吧。”   他们的话小长恭听得不太清楚,最后也听不见他们再说什么了。   “不过如此”这四个字就像凿在小长恭心里一样,自此一生便再也没有放下。    ☆、第六章   “阿肃,我们进去吧。”斛律光从马上下来   “嗯”   在以后的岁月里,高长恭无数次的走过这那个人道大门,曾经陪着自己踏进来的那个人却再也不像记忆里那样高大魁梧,曾经那个人是自己的依靠,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守护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了。   “谁说高家儿郎俊俏,他的二叔就不好看啊”小长恭在心里默默的念道,“不过二婶却是位大美女啊,不过好像不喜欢笑”   “咦,我没有看错吧,二婶怎么一直朝这边看啊?”   “坐在二叔旁边的是堂哥么?长得可一点不像二叔,刚刚是不是对我笑了?”   “仔细看九叔叔还是有点和父亲像的,和大哥的感情真好啊。不过大哥好吃亏啊,明明一样大,却在辈分上矮了一截。”......   没有人过来和小长恭搭讪,斛律光一时也顾不过来,所以他自己在心里和自己说话,却不知道相对于这边的平静,宴会的对面却波涛汹涌,还和他密切相关。   “郑家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吧?”孝静帝问道   “没有什么大事,代内子谢过陛下。”郑大人说道。   “怎么会提前生产?”孝静帝谈谈的问道:“听说是受了惊吓?”   郑大人微微看了一眼斛律光,手心里沁出汗,该如何回答呢?实话实说,必定会提及丞相的公子,开罪丞相,若遮掩那便是欺君之罪,这两个人都开罪不起,这两个人又摆明了水火不容,斛律将军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郑大人纠结时,高澄开口道:“是臣教子无方,冲突了郑夫人,闯下了如此大祸。”   既然高澄已经开口说话,郑大人也顺梯下来,“丞相言重了”   “哦,丞相的公子闯下如此大祸,差点害郑夫人一尸两命,丞相打算如何?”孝静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不会枉法吧?”   高澄的目光渐渐变深,一时吵闹的宴会也安静了下来,小长恭也把目光转了过来。   郑大人觉得这会不仅是他手里有汗,连额头上也冒出汗来。要是他们在宴会上争执起来,他早就听说丞相早有废帝的想法,只是苦于出师无名,万万不可因为此事惹起天下动荡啊,这天古罪人他也不想当。   郑大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掩面而泣道:“皇上,你可要为臣做主啊。”   “爱卿请起,有什么委屈尽可告诉朕。”孝静帝不动声色的说道。   高澄哼了一声,把头转过来,把玩起桌子上的酒杯,放在唇边却不喝里面的酒。   “丞相的公子冲突内子,但并不是无心之举,还要多谢公子在旁照料”郑大人头顶在地上,顿了顿接着说,“臣很感激公子的大德,但公子不该,不该嫌弃我那刚出生的女儿丑陋。”   顿时宴会上所有人都被他的一番话怔住了,就连小长恭也吓得呆住了。我说了么?是我说的么?好像说了?小长恭在肯定否定中转过来转过去,纠结中。   “皇上,现在都在传郑家千金面貌丑陋无比,大概此生都难以寻得如意郎君了,可怜了我那刚出生的小女”说完便大哭了起来。   孝静帝也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说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郑大人接着说道,“臣也无所求,若真要罚公子,不如便罚公子娶了小女,也好保小女一世安稳。臣便死而无憾了。”   “爱卿的意思是,赐婚?”孝静帝终于缓过来,这可和他的本意相反啊,他本想借助大家族的实力制衡高澄的权利,现在这么一折腾他们倒成了一大家子。   高澄不给孝静帝反悔的机会,高声大小了两下,“好好,妙得很妙得很”接着对小长恭的方向叫道,“阿肃,过来”   小长恭硬着头皮过来,他刚刚听到他们要罚他可怎么一下子就牵扯到他的亲事上了,刚刚他没有听错吧,他定亲了?   “弥天大祸你已经闯下,不可挽回,你可愿受罚?”   “阿肃知错,甘愿接受惩罚。”   “好,你便与郑家千金结为百年好合,待她及聘,你便娶回府中。”高澄给小长恭留了一条退路,只是娶回高家,并没有说作为正妻娶回,在他心里,这位貌丑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孩子。   一锤定音,孝静帝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傻傻的小长恭也没有听出父亲的话外之意,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一直以为这位郑小姐将会是自己的妻子。   “还有,阿肃,从今日起,你便改名为高孝瓘,像你哥哥们一样,是我高家堂堂正正的儿郎。”说完转身对着斛律光做了一个大稽,“我将孝瓘”交于将军,望将军不负所托。”   “定当不负君之所托。”斛律光抬起高澄的手。   高洋抬起头又将头垂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闪而逝。没有人注意,只是坐在他身旁的李祖娥紧紧的搅着帕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高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场鸿门宴会是这样结束,他好奇的打量的那个孩子,还如初见那般,真的好有趣!    ☆、第七章   公元547年,高澄俘获了南梁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安排他在东柏堂的厨房里干活。高澄虽然风流成性,但也求财若渴,尤其是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孝静帝取而代之之后,对于兰京,他软硬兼施,让其为他所用。但事与愿违,兰京脾气暴躁,后来其父兰钦死后,南梁祸乱,他更是想回国为其父报仇,但高澄态度坚决不允,甚至还因为此事被高澄令人杖责,兰京自是知道在高澄这里是不可能离开,就在此时他遇见了另一个高家的人,也正是这个人改变了兰京的一生,改变了高家的历史,甚至以后整个北齐的命运。   这一天,兰京请辞再一次被高澄拒绝,威胁他说,“若你在想着回国就杀了他”,心情烦躁的兰京在街上晃荡。逃跑么?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高澄的权利,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本事把他抓回来,到那时候依照高澄的脾性定是会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可是难道就让他留在这里,那里是他的家啊,有他的妻儿,他们现在一定都在盼着他回去,我该怎么办呢?!   突然他觉得有人在他身后,正当要转过身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他的身子也软了下来,以后发生什么也记不得了,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醒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   “你是谁?”兰京揉了揉他的脑袋,“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那个人嗤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你不必知道,你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至于我是谁,你走出来就知道了。”   兰京拨开床上的纱帐,就看到了那张脸—不同于高家俊美的那张脸。   “太原郡公?”兰京一惊,赶紧跪拜道:“小的给大人请安”   “行了”高洋漫不经心的说,“果然是大哥的人,连个奴才都□□的这么好。”   兰京没有说话,他与高洋速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加之高澄并不喜欢这个弟弟,曾多次出言侮辱之,那高洋今天以这种方式请他出来原因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自古便有倦鸟归巢,落叶归根,大哥怎么能这么不通情达理呢!”高洋这个人不喜兜圈子,直来直往,“你可懂我的意思?”   兰京心里一惊,但面上仍不改色道:“丞相大人对在下不薄,大人严重了。”   高洋心里虽然看不起这样的人,但他不动声色的道,“今日请你过来就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高洋也不管兰京的反应,接着说,“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应得的,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大人怎知我心中所想?”   高洋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说道,“人无非为了两个字,一个是权,一个是情。我念你在世间还有一份牵挂,我帮你一把如何?你想想,天下之土莫非黄土,天下之滨莫非皇臣,若那人还在,你如何能逃出他的掌心?”   兰京没有想到高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这么风平浪静,可见他的谋逆之心不是一两日了,但兰京也不是痴傻之人,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从来都与自己无关,最好他们两个人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还可以坐收渔利,“太原郡公太抬举在下了,小的何德何能,能担当如此大任。”   “是不是可以理解你不肯为我所用?”高洋冷冷的说道,他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碰壁,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偏偏却差了这东风。   “丞相大人当初留我一命,已是待我不薄,小的断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高洋依旧冷声说道:“他于你有何恩?我可记得他帅兵攻打南梁,你被撸来,这便是你口中的恩!这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为了这恩,便不顾父母的恩情,袍泽之义么!”   兰京不再说话。   “我高洋向来不会勉强他人,你不愿便走出这个房门,天下这么大,自有为我所用的人”高洋一甩衣袖,“不过我高洋心胸可不如我大哥那般宽广,就像我的脸皮那般,丑陋不堪。”   兰京转过身,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与高洋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情感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回去与家人团聚,恢复旧国的机会,最后,他闭了闭眼,缓缓说道,“若我做了,太原郡公如何护我回南梁?”   “我高洋虽然有谋逆之心,有杀兄之举,但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屑做那不齿小人。”高洋翘了翘嘴角,“若你担心你的命,你便可以把这颗心放到肚子里。”   “兔死狐悲?”兰京问道   “杀你,我怕脏了我的手”高洋掩在阴影处的面庞,“我保证,若你死,必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兰京没有再说话,推开门离开。   高洋此时真的好想朝天大笑一声,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广大正明的走出来,他要向他那个不可一世的父亲,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哥证明,他不是痴傻。   “终于要行动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打断他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名字由《兰陵情》改成《兰陵之情》,喜欢此文的亲们可以收藏《兰陵之情》这篇小说,小齐王宇文宪已经出来了。 ☆、第八章   “小娥,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打算还瞒着我?”李娥姿柔柔弱弱的问道。   高洋看了一眼李祖娥,“我知道你不会同我站在一起。我承认大哥他有手段,但我又差在哪里,同是高家人,凭什么他就该被人捧着,生来就高高在上,而我自出生以来就被踩在脚下。”高洋越说情绪越激动,“就因为我这张脸!我不信,我不信这就是我的命,老天若阻我我便将这天捅个窟窿。”   看着眼前美丽的夫人,“小娥,我一定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放在你面前,我要你堂堂正正的母临天下,与我共享天下繁华。”   李祖娥幽幽问道,“万一败了呢?”她握住他的手,“我从来不在乎,我只想守着我的夫君。”   高洋抽出他的手,“这样窝囊的夫君你要他干甚?”从见到李祖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那么美好的她的夫君不该像他这样,碌碌无为,被人嗤笑。   “我知道你只是想向他们证明你不是庸人,但这样的方式难道不太过于残忍了么!他们是你的手足兄弟,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血脉相连,难道你就不会心痛么!”   “那有怎样!我把他们当兄弟,他们有把我当兄弟么!我受够了。”高洋冷声高声说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不了玉石俱焚!”   “夫君……”   “好了,你莫要多想了”高洋揽着她的臂膀,“你啊,就在家等着母仪天下好了。”   李祖娥从嫁给高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是搁浅在浅滩上的蛟龙,他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屈辱,既然如此,便把一切交给天意,若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那她必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公元549年,高澄封齐王,作为人臣,权位已至顶峰,不再满足为臣的高澄开始密商正式夺取孝静帝政权。   八月的一天,高澄从颍川前线凯旋班师,八岁的高长恭像往常一样去将军府习武。在拜斛律光为师的这三年里,他与高澄聚少离多,而这一次是他们分离最久的一次。每次高澄回来一定会与他过招,然后摸着他的脑袋。高长恭以为这一次还会像以前一样,他早早去了将军府,打算早回高府见父亲,他们两父子擦肩而过,这一过竟成了永诀,阴阳相隔,再见无期。那一刻高澄有没有记得他的约定,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高长恭,于他而言,那一刻他没有了父亲。   书房内高澄正与亲信大臣们在密谋禅代之事,兰京假装入内送食,藏刀在盘底,高澄被他打断,怒道:“我没有下令,你怎么进来了”   兰京大喝一声:“我来杀你!”随即朝高澄捅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一场密谋成了一场刺杀。   兰京逃窜,随后来的高洋没有下令追杀兰京,而是密封了高澄去世的消息,对外宣称“家奴反了,大将军受伤,不过没有大问题”然后调亲信掌握各州兵权,此时高家的以及东魏的命运都悬在一刻,高洋接过帅印,十分漂亮的完成了高家权利的交替,丝毫没有给孝静帝喘息的机会。   那年高澄仅二十九岁,只差一步就能当上皇帝。   高澄死后,高洋继承父兄基业。不久,北齐王朝建立。高洋追封高澄为文襄皇帝。不过这些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注此文的读者,可以关注《兰陵之情》,与本文是一个小说,只是名字不同,《兰陵之情》更新的更快一些 ☆、第九章   相较于外面的风平浪静,高府已经乱做一团。   斛律光一回府就看到了小长恭,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将军,阿肃正打算回去呢!将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府?”   斛律光虽然不忍告诉他刚刚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说道:“阿肃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终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听了斛律光的话,小长恭心里隐隐觉得家中一定发生了大事,“是出事了么?是不是父亲出事了!?是不是父亲在在战场上受了伤…..”   “高孝瓘”斛律光一声喝断他的话,“你听着,从今日起,你再没有父亲!”   小长恭愣愣的看着斛律光,“为何?”   “他、不、再、了”斛律光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无论真相多么残忍,他必须将它说给小长恭听,他知道高澄在小长恭心里的地位,绝不仅仅只是父亲,更是支持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信仰。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小长恭挣脱掉斛律光的手,转身跑出了将军府,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父亲怎么可能不再了!?他的父亲无所不能,他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父亲是威震四方的王,斛律将军一定是骗他的!一定是因为今天他没有好好练功,斛律将军一定是骗他的!将军怎么能给他开这种玩笑!他不许,他不要再喜欢斛律将军了,他不要再跟在斛律将军身边了,他要留在他父亲身边,他要保护他的父亲,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脑子里乱成一片,他只知道他要回家,回家就会看到他的父亲,他会呵斥他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他还会在书房的棋盘旁嘲笑他是个臭棋篓子,他还会在教练场把自己打翻却背手站在一边……他知道他的父亲在家中等着他归来!   只是在他推开高府大门的那一刻,看到三哥泛红的双眼,他知道了,斛律将军没有骗他!他的父亲不在了,从此庭院深深再也没有一人陪着自己了。   都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而他,高孝瓘,却在瑟瑟的秋风里失去了最后一位血亲!而他却仅仅只有八岁!   高澄的尸体停放在前庭里。   而他的每一步都颤抖!   他多么希望下一步那个躺在那里的人就坐起来,朝他张开臂膀,唤他,“孝瓘,又变漂亮了,这可不行啊,你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怎么能长得像个小姑娘呢……”   直到他站在他的父亲面前,这个人还是一动不动,虽然整理过,但还是满身刀伤,刀刀致命,紧闭的双眸,没有一丝生气,这一幕幕就像一把把尖刀插入他的胸膛,他终于相信他的父亲失约了,他再也等不到了。   “是谁?”小长恭突然恨声问道,“是谁!?”   只不过当时大厅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八岁孩子的问题,他们的眼中只有权势,怎样才能将高澄生前的权利收回到高家的另一位掌舵人手中!为了这虚无的权势,他的父亲必须秘不发丧,他的父亲的知己便不能过来探望!这便是他的父亲争了一辈子的权势,便是高家守了一辈子的权势,甚至是他高孝瓘一生要去守护的权势!   没有人是为了他的父亲!想到这里,小长恭心里仿佛燃着一团熊熊烈火,他要报仇,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小长恭冲出前厅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谁都没去管那孩子,没有知道他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人放在心上的孩子。   没有放晴的天此时也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打在狂奔的小长恭身上脸上,脸上是泪么?不是,小长恭倔强的否认,那是雨啊,是老天的泪,不是他的!他怎么会哭呢!?他怎么能哭呢?!他答应过他的父亲,答应过斛律将军,他才不要像他的父亲那样,那般说话不算数!   小长恭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多么凉,在见到斛律光的那一刻扑的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大将军,你告诉我,是谁害了我父亲!是谁……”   斛律光想扶起小长恭,但那孩子却像定在了地上一样,斛律光悲哀的看着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先起来,外面还下着雨,秋雨寒莫要寒气入身啊。”   小长恭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味地跪在那里,一遍遍重复着一样的话,“大将军,你告诉我,是谁害了我父亲!是谁……”   斛律光自是知道小长恭的脾性的,看似乖巧,若是认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若是将一个人放在了心里那便是一辈子不离不弃,不死不休,遇神杀神遇佛弑佛,这便是高孝瓘,高家的四子,以前他欣赏,只是此刻他颇为头疼,于是冷声喝道,“高孝瓘,你给老夫站起来”   小长恭依旧没有站起来,不是他不听将军的话,而是他手中没有交换的筹码,他只有斛律光那颗疼爱他的心,他不能站起来,他要报仇,他不能让他的父亲死不瞑目!所以哪怕跪死在这里,他也绝不站起来!   “高孝瓘”斛律光缓缓说道,“不止是你失去了一个父亲,我也失去了一个知己朋友,东魏朝也失去了一个国之栋梁,我们都一样的难过。你想报仇?难道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么!你给老夫起来,你跪在这里,你丢的不仅仅是你的脸,还有高家的门面,就算你丢得起,你们高家也丢不起!你父亲一手闯下来的也丢不起!”   小长恭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却倔强的问道“是谁害了我父亲?”   “是谁?”斛律光怎么能看不懂他的意思,“好啊,想报仇?先过了我这一关,我便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这三年来,斛律光教给小长恭倒不是拳脚功夫,更多的是行军策略,如何布阵,所以小长恭在雨里不知道多少次被打翻在地,不知道多少次忍着疼痛在雨中爬起来,每一次都那么痛,可是每一次他又必须爬起来,因为他要报仇啊,他要替他的父亲报仇啊!   最后一次被撂倒在地,雨水顺着他的脸留了下来,他想再一次爬起来,却再也爬不起来,他明明那么努力到头来却这么不堪一击,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够甘心!?   看着还在挣扎的小长恭,斛律光忍住心中的不忍,冷声说道,“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么!那我告诉你,你给老夫挺好了。”他一字一顿道,“兰、京,便是高府厨房里的兰京,被你父亲囚在东魏的南梁的大将!”   “你想报仇?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报仇!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说完,再也不看小长恭,转身离开。   许久以后,小长恭坐起来,泥水,雨水,汗水,泪水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没有模糊他的心,以卵击石?自不量力?那有如何!反正这里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了,如此去陪伴他的父亲也好!   小长恭踉跄的爬起来,朝斛律光离开的地方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了。他知道斛律将军一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他走之前便让他安心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斛律光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下终于知道知难而进了吧!   只是斛律光没有想到那并不是拜别,而是告别,这一别,小长恭抱着必死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读者可以关注《兰陵之情》这篇小说 ☆、第十章   天大地大,他该到哪里去找这个兰京呢?   因为习武的原因,他每次都会自己到厨房找吃的,对于这个兰京,小长恭是有点印象的—沉默寡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战神般的父亲会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但是小小年纪的高长恭就已经有了非凡的指挥领导能力,他记得斛律将军提到他是南梁的大将,也记得不久前斛律将军说南梁局势不稳,兰京既然在东魏没有牵挂,那他必然会回南梁。既然他曾经是个将军,必然知道声东击西,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此时会通过小路潜回南梁,却偏偏有可能会走官路。那他如何在这人来人往的官路上找到这个人呢?   小长恭暗暗忖道:“若当真是他刺杀,他真的可以毫发无伤么?九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沿路的药方一定会留下他的痕迹的。”想到这里,小长恭从邺城出发,一路沿着官道往南梁走去。   就是此时,另一个少年从驰骋的马车上跳下,直到马车到了府中,奴仆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五公子不见了,五公子不见了”   他们口中的五公子便是走在官道上,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宇文宪。   五岁的小宇文宪嘴里含着根草,自言自语道:“这会他们应该到府中了吧?他父亲知道他不见了估计胡子都气的上了天了吧!”小宇文宪嘿嘿的笑道,“谁让他逼着我去上学来着!我偏要去找王将军!你以为你把他调往同州我就会乖乖回家啊,我才没有三哥那样听话呢!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在哪啊?同州在哪个方向啊?”   正如小宇文宪料的那般他的父亲宇文泰听到他半路逃跑的消息,气的差点背过去,“找,把长安城给我反过来也给我把五公子找出来!”   “怕是现在五公子现在已经不在长安城了。”尉迟迥虽然不太想招惹现在火大的宇文泰,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五公子这次把值钱的东西全给带走了。”   “什么!”宇文泰的胡子气的都翘了起来,“逆子逆子,我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逆子,他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这逆子什么时候才能像他哥哥们那样让我放心啊。”他恶狠狠地拍着桌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那边发生了这么大的政变,他还不给我老实蹲在府中,还想着到处给我闯祸!”   “要不要派人告知王雄将军……”   宇文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管他,那小子有胆子跑就让他跑,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不识好歹。”   “可毕竟是非常时期,五公子还小,怕……”尉迟迥还没有说完就被宇文泰打断,“你也太小瞧我宇文家的人了!此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走出书房,尉迟迥吩咐旁边的人,“你派人通知王雄将军一声,暗中寻找五公子的下落,务必保护好五公子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现身。”   那人不解的问道,“刚刚大人不是……”   尉迟迥叹了一口气,“五公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主上怎么能跟个孩子置气呢!若真有什么闪失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行了,你就这样去安排吧。”他又接着补充道,“若有危险,不惜一切平安带回五公子。”   阿宪,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家吧,如今风云变幻,你可真的要好好的护住自己,平安的归来。尉迟迥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却怎么也看不到天的尽头。   权利更替,怕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移驾关注《兰陵之情》 ☆、第十一章   “大夫,最近有没有受过刀伤的人来看病?”小长恭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家药房。   坐堂的大夫是一个老人,摸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长恭,连日的赶路,不舍昼夜的奔波,本来就有几分清瘦的小长恭现在也只剩下一双大眼,白净的小脸上也沾上也些许尘土,“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老大夫问道。   虽然回答了很多遍,但这次小长恭还是偏过头没有正视他的眼睛,心虚的说道:“恩。您见过这样的人么?”   老大夫想了想,说道:“前天外出就诊在来福客栈见过受刀伤的病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的上虽然不在要害,但受的颇深,流血不止。但此人仿佛不在意执意赶路,还是我给劝下了。若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要好好劝劝他,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在这样奔波下去,便是不舔新的伤,他也会失血过多而亡啊。”   他会是自己要找的人么?从邺城出来的一路上,他见过了很多受刀伤的人但均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个人会是么?由于之前为了追赶一个类似的人,已经偏离了去南梁的路,现在他在金庸城里,这里的这个人会是他要找的么?   “大夫,您能否告知他确切的住址?”   老大夫想了一下,可能此人真的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来福客栈二楼左拐,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四个房间。”   小长恭道了谢,问清来福客栈的地址便告辞了。   看着小长恭渐走渐远的背影,老大夫感叹道,“好俊俏的少年啊!可惜可惜了……”   不管是不是那个人,他是要去看一看的。哪怕天地再大,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直找下去,一个月找不到他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他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便找一辈子。   也许真的是他的不懈感动了天地,他在金庸城内找到了他的杀父仇人!   正如老大夫所说,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听说他的那位二叔冲进去给了兰京一刀,下手颇重,原来是因为没有伤到要害才被他逃脱了。既然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他此时不会是自己的下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小长恭虽然此刻想一刀下去,但是还是躲在暗处等在时机。他已经出现了,便不可能在他的手中逃脱了!   在等在时间时,小长恭想起了邺城的高家,那里还好么?自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来,斛律将军会不会很生气?他的大哥现在在做什么?他的三哥会不会因为父亲不在了就又不去上学了?……原来他还有这么多的牵挂,原来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心里还是渴望着回到那个家。   他们说是兰京出其不意给了他父亲一刀,既然如此他附加在父亲身上的痛苦,他高孝瓘也让兰京亲自品尝。   兰京受伤除了吃饭、治伤外均不外出,在被小长恭盯上的第三天,他离开了来福客栈。   兰京雇了一辆马车,小长恭悄悄的潜在马车底下,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直到繁华的街道远去,小长恭终于听到马车里的那个人说:“休息一下吧。”   马车停下来,马车里的那个人继续说:“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讨杯水给我。”   接着小长恭听到了渐走渐远的脚步声,就是这时候!小长恭从车上跳下来,直接跳到了马车上,兰京本就是将才出身,这么细小的声音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从马车侧门跳出,可当他看到对方是个孩子时一愣时,就在他晃神的那一刻,小长恭以迅雷及掩耳之势将刀插到了他的胸膛,这一刀快准狠,完全看不出是个孩子的手法。   看着没入胸膛的那把刀,兰京还有点不相信,自己躲过了那么多刺杀,眼看就可以回到南梁,就可以有他自己的新的生活,在东魏所受的屈辱都会随风而去,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偏偏给眼前的这个孩子一手打破,这个有过数面之缘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孩子,他颤颤的问道:“四…公…子?”   小长恭虽然跟随斛律光将军多年,但为真正上过战场,从未真正杀过一人,他第一次杀得便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父仇之人。此时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怕不怕,从知道父亲死的那一刻,报仇,杀了这个人是他全部的信念。   “为何?”兰京不理解的看着小长恭,   “你害了我父亲,难道你不该死么!”小长恭恶狠狠地说,“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今日我便替我的父亲向你索命。”   小长恭的话也令兰京连日来的压抑迸发出来,癫狂的说道:“是我杀了你的父亲又如何!像高澄这种玩弄权术,谋权篡位的大奸臣人人得而诛之,我是顺应天理,我又有何罪!?”   “直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小长恭恨不得抽出刀,在再他身上捅出两个窟窿。   “你以为你那父亲是什么好人么!你可知为何当日我能成功?堂堂的丞相大人身边没有亲兵守卫”兰京残忍的在小长恭面前撕去高澄曾经努力遮掩的遮羞布,“他在密谋废帝取而代之,怎么没想到吧,你的父亲也不过如此。”   “胡说,你胡说”   “我胡说?”兰京大笑道,“我兰京再次对天起誓,今日出自我嘴中的任一个字若有虚假,我便永不超生。”接着指着小长恭说,“我此生无愧天地,若真做错了什么成了千古罪人便是你们高家人逼的,你们高家人玩弄权术又与我何关!我此生不过是求能回到南梁,回到我的国家,难道我也错了么!”   小长恭知道他所说的是真的,他也曾看到过他的父亲不眨眼的杀了很多人,知道府中漂亮的夫人来了又去,但那又如何,他不是一个好臣子,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对他来说他是一个好父亲,那就够了。   兰京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你….”看到兰京踉跄的身影,下意识的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我不用你们高家人的怜悯。”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睛望着远方,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朝着那个方向爬去,“差一点,差一点,还有一点,那是南梁,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直到力气越来越小,兰京望着那个方向,终究差了一点就可以回家了,他做了那么多错事,终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客死他乡,只是他不甘心!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道:“我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向天起誓,你们高家人不得善终!”   看着兰京,小长恭心里也不是滋味,听着他仇恨的诅咒,他做错了么?是仇恨的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清这世间的对与错么!   “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刚刚出去找水回来的人就看到了这一幕,小长恭转过身来,丝毫不见慌张,刚刚的迷茫仿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死的人便是官府通缉的兰京,而我”小长恭一字一顿的说:“我便是高、孝、瓘”高家的子孙,我敢做便敢当!    ☆、第十二章   相对于同时离府的小宇文宪而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边小长恭已经报完家仇了,那边的小宇文宪不仅仅把府中顺来的值钱的东西败了个精光,还成功地把自己给弄丢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小宇文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只知道王雄被派往同州,但是同州在哪个方向他都不清楚,所以他知道他一个人是无法到达同州的,他立马想到了找个人护送他去同州,而且当时他兜里、包袱里都是从他的那些姨娘那里顺来的珠宝,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肯出钱,自然边有人肯出力把他送到同州去。   可事实就是这么事与愿违,太有钱往往会把他逼到一个死胡同里,护送他的那个镖师,也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里,突然有一天他找不到这个镖师了,不见的还有他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裹!要不是他随身还有些银柯子,想必现在他早已饿死。现在小宇文宪是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因为他问过一个大叔模样卖烧饼他说这里是西魏,是西魏的金庸城!   按正常的小孩子来说,听到来到敌国估计都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吧,但小宇文宪不是普通人,他是谁,在东魏谁人不知道宇文家的五公子的能耐,此时小宇文宪在繁华的街道边转边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东魏啊…也不过尔尔,人还没有长安的人多…”接着琢磨道,“既然到了东魏,我父亲就该找不到我了吧!那我在折道去同州应该也不会被发现了吧。”   说罢,自己偷笑了起来,这时肚子也很应景的叫了起来。   “好饿”想起来自己赶路还没有吃东西,正好停在一家酒肆旁,他便走了进去,想着吃完后得在附近打听一下从这里怎么到同州。   天下那么大,一个在东魏高家,一个在西魏宇文家。   水火不容的两个家族斗了那么多年,却偏偏两个少年在此相遇,是缘?   此后,他们各位其主,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很久很久以后,兰陵王已经成为传说,齐王宇文宪问身为兰陵王妃的阿衡,“为何要痛苦的活在这世上?”   郑景衡看着眼前这位像他夫君一样叱咤战场的大将军,缓缓说道,“所有人都舍不得他离去,但所有人都必须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就像你,也像我。”   那时他想起与他的初见,悲凉的说:“不管你信不信”他一顿一句的说,“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认识了高长恭。”所以此生才会因失去这位朋友、这位对手这么纠结痛苦。   只是此时,小宇文宪双眼直直的盯着小长恭…的菜桌。    ☆、第十三章   自从杀了兰京后,但到底是八岁的孩子,兰京死前的话一遍遍的在他的耳边回荡,他已经分不清这么久以来他所坚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父亲没有错,兰京没有错,那是他错了么!?他好想他的父亲,好想斛律将军,好想大哥,好想三哥……可他们在千里之外的邺城,他不知道他为何点了这么多菜,他只是记得在府中若父亲回府用食的话厨子便会做出这么一桌子的菜,他会沉默的坐在桌旁等待着他的父亲。如今他的父亲会回来么?   小宇文宪自小便吃穿不愁,在府中大鱼大肉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囊中羞涩后他便再也没有沾过肉星,冷不丁的看到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点了这么多的肉,虽然脸上没什么,但心里边的口水早已经如咆哮的黄河水一泻千里。   “哇,这么多菜……咦,你一个人啊?”小宇文宪一屁股坐在了小长恭的对面   小长恭没有等到他的父亲,等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孩子!   小长恭不搭理他。   你不搭理我,我也不稀罕搭理你!小宇文宪心里嘀咕道,但看到这么丰盛的菜肴,在心里默念道:“为了肉,我忍……”接着换了一副笑脸,“你都盯着它们好一会了,看菜都没有热气了…是不是不和你的胃口?没关系,我不挑,要不丢了多可惜……”   小长恭看都不看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说完抽出一双筷子朝离自己最近的那盘里最大的肉夹去,还没有碰到就被对面的一双手打掉,小长恭冷冷的说,“不许吃”   看着肉却不能吃,筷子都被他打掉了,心里也有几分恼,自小到大虽然不是顺风顺水但还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承认被馋出了口水,但是他到底是宇文家的人,到底有几分骨气,也不服的说道,“哼,现在你求我我都不稀罕了”眼神在略过他身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别在他腰间的钱袋,眼珠子一转,大度的说道,“小爷我不与你计较,好啊,你慢慢吃,撑死你!”   说完,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凶狠狠的撞了他一下。   小长恭都没有将少年的出现和离去放在心上,也正是此时的大意,他没有立刻发现别在腰间的钱袋被那少年摸走了。   也许是小长恭太过怪异的举动,小二闲时过来说:“小公子,饭菜都凉了,要不我让后厨帮你热一热?菜凉了便不美味了,莫要砸了小店的招牌。”   小长恭摇摇头,“不用了,多少钱?”他的父亲不会来了,他是真的不再了!这便是事实,无论他相不相信。   “好嘞”小二一会跑过来“三两四钱”   小长恭往腰间一摸,一惊,仔细的确认到腰间的钱袋真的、真的不见了。   此时小二也看出了端倪,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钱袋丢了?”   小长恭点点头。   “你该不会是想吃白食吧?看你穿的不至于啊……”   小长恭想了想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钱袋,以他的觉察力不至于丢了钱袋他都没有觉察到啊!糟糕,刚刚的那个少年,最后他撞了自己一下,原以为他是在发泄他的不满,原来他的目标是钱袋!   看着沉默不语的小长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小二也毫不客气的说道“小公子那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你家在何处,我随你去取也可以…你这银子有点多,若不肯我可要带你去见官!”   相对于小二的咄咄逼人,小长恭很平静的抬起眼,缓缓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拿出,“不必了,我把玉佩当在这里,日后我会派人来取回。”   这玉佩是父亲交于他的,他的父亲说“日后,你便是高孝瓘,瓘者,美玉也。”   只是如今,他只能将它放在这里。   他连他父亲留给他的一块玉佩都留不住!   小二拿过玉佩,盯着看了两眼又甩给他,“小本经营,概不赊欠,我怎知这玉是真是假!小公子,你也莫要为难我了!看你也出身大户人家,我随你去取便是。”   小长恭收好玉佩,“也好,那你随我去邺城。”   “邺城?”小二愣愣的问道   “是,我的家在邺城”小长恭很平静的说,“钱袋刚刚的确是丢了,但我无意吃白食。”   “你莫不是耍我?”小二恼羞成怒道。   话音刚断的间隙,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从屏风后面传来,小二只见眼前的孩子一个转身将坐在屏风里的孩子一把丢了出来,听到他冷冷的说道,“拿出来”   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宇文宪抵死不认,反正他也没有证据,“拿什么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若不拿出来,我便拉你去官府。”说完小长恭上前拉他   见官?!小宇文宪心里还是有点怕,毕竟这里是东魏,不是他父亲只手遮天的西魏,于是悻悻的说道,“给你,给你就是了,开个玩笑,至于么!”   小长恭接过钱袋,掏出一个银柯子递给小二,“不用找了”   见钱眼开的小二自然不会在此纠缠,眉开眼笑的走了。   小宇文宪刚站起来,就被小长恭一把拽住了,“你干嘛?!钱袋我已经给你了,你给我松手。”   “干嘛?”小长恭看都不看他,“带你见官”   “见官?”小宇文宪也嚷起来,“凭什么!我又没犯王法……”   “你偷了我的钱袋。”   “我已经还给你了。”   “偷了就是偷了”小长恭一边往外拉他一边说,“你还狡辩”   进了东魏的大牢,他怎么回西魏!   “我不去,我不去”   “这是我东魏的律法,由不得你去不去!”   “我管你哪里的律法,反正我不是东魏的人,那劳什子的法管不着我……”   “我就说东魏断不会出像你这样的刁民,原来你不是东魏人”小长恭锐利的盯着他,“你是何人?来我东魏干什么!”   小宇文宪对小长恭是彻底没辙了,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最后还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个干净,“我说我迷路了,你信不信?”   小长恭用一副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他,“都迷到东魏来了?”   知道这借口烂,但这是事实,事实就是这样啊!   “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那里是什么样子”小长恭严肃的说,“但在东魏,在我的这片土地上,必须守法,若你犯法其罪必究!”   “我管你什么东魏西魏,我不去,我不去…..”   “你来自西魏?”小长恭问道   “我不去,我不去,我已经把钱袋还给你了……”小宇文宪却再也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再说下去估计他父亲的名字都会被扒出来,突然之前还在拼命挣扎的小宇文宪安静了下来,嘀咕道:“我头好晕,你不要再晃了……”接着一头栽了下去。   “我没有晃……”小长恭眼前一黑,也失去了知觉。   最后的一刻,他听到了两个陌生的声音,其中一个说道,“那孩子从邺城来……”   “没错,细皮内肉的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十四章   小长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关在柴房里,手从后面被捆住了。旁边躺着自己认识不到一天的孩子,更确切的说是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同龄人。   小长恭用脚踢了踢他,“醒醒,醒醒”   “干嘛?”被人搅了美梦的小宇文宪叫道,刚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绑了,睡意一下子也醒了大半,“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你绑我干什么!”   小长恭把背转过去,然后说道:“不是我”   看着他和自己一般的装束,无语的看着小长恭,“这里是哪里啊?”   “我怎么知道!”小长恭更无语的看着他   “这里不是东魏么!你不知东魏人么!”小宇文宪哼哼的说道:“我不问你,难道还要问我这西魏的人么!”   小长恭被他噎了一下,“我的确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此时落在了人贩子手里。”   “人贩子?”小宇文宪也被他激起气来,想他一路走来,虽然遇到了不少骗子,被骗了个精光但还没有遇到人贩子,“之前你怎么说来着,你们东魏人行的正,这算怎么回事!”   见他不说话,小宇文宪丝毫没有停,“我不过是偷了你的钱袋,你就拉我就见官,那他们这些人贩子是不是要去砍脑袋啊!我不是也把钱袋还给你了么,要不是你,我能落在人贩子手里!……”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了半天,小宇文宪开始以为是他理亏,但后来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的无话可说了?”小宇文宪洋洋得意的说道。   “我在想我们该怎么出去,”小长恭看着他,“你说完了?”   小宇文宪果断的闭嘴,把头扭向一边,他再也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但此时小长恭说道,“我的靴子里有一把匕首,你帮我拿出来。”   “干嘛你自己不拿?”小宇文宪是打定主意不理他。   “我要是能拿出来就不用和你说了”小长恭催促道,“趁现在没人,我们割断绳子还可以跑,难道你真想被他们卖了?”   “就算卖到天涯海角,我父亲也会找到我。”小宇文宪扭过头凶狠狠的说。   小长恭没有再说话。那他这个父亲都没有的人,应该没有人会为了他踏遍每一寸土地找他了吧?   两个闹脾气的孩子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小宇文宪问道:“若我们出去了,你,你还会拉我去见官么?”他赶紧又补充道,“好歹我们也一起共患难,那件事便算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再赔你三两四钱银子。”   小长恭没有说话,良久小宇文宪听到他“恩”的一声,他立马笑逐颜开的蹭到小长恭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头来吓了高长恭一跳,“你干嘛?”   小宇文宪丝毫不在意前一刻他们还在闹别扭,笑眯眯的说,“帮你掏匕首啊”   “哦”小长恭不适应陌生人靠他这么近,“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小宇文宪才不搭理他,越不让他靠的近,他靠的越近,“不近一点我怎么拿匕首。”   小长恭脸色不佳,但终没有再说话。   拿到匕首的小宇文宪,“哇,一看就消发如铁啊,可不可以送我啊?”   “不可以”   小宇文宪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没皮没脸的说:“反正匕首在我这里,你说了不算。”   小长恭怎么可能把斛律将军送给他的匕首送人,“它,我用它杀过人,一刀毙命。”   听了他的话,小宇文宪像吞了一口苍蝇,“你骗我的吧?你杀人?”他是不信眼前的这个人会去杀人,虽然知道他满身的武艺。   “信不信由你,我从不说谎话!”   小宇文宪由原来的几丝相信变成了十分全信,但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杀人啊?他惹你了。”   小长恭盯着他,“与你无关”   好吧,的确与我无关。小宇文宪在旁边捯饬了半天,终于抽出匕首,一边给小长恭割绳子一边说道,“虽说匕首是你的,可说到底是我救了你,我对你可是有大恩啊,你可不能不报恩啊!”   自始至终小长恭没有说话,小宇文宪也不管他理不理他,继续说,“我本来是要去同州的,等到逃出去你送我去同州,我便当你还了恩情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说话。”   “我要回邺城”小长恭突然打断他   “邺城?”小宇文宪停下来,“那不是东魏的京都么?你真的从邺城来?”   小长恭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我原以为你胡诌骗那小二呢。”   “我说过我从不说假话”小长恭郑重其事的说道,从小斛律将军就教他作为一军之主,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不能错,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好了”小宇文宪此时正好割断绳子,“你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一会后,两个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正当他们研究怎么逃出去的时候,小长恭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宇文宪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玉佩”高长恭眼中腾地呈现了杀机,“我的玉佩不见了”   “你要抵给小二的那个?”   “你先走,我要拿回来。”小长恭立刻决定道   虽然那时隔得远,但见过无数珠宝的小宇文宪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好玉,只是那小二有眼不识泰山,偏要银子,但这么轻易就能抵押给被人的玉佩也不是很重要吧,能比得过命么?“我们先逃出去,有机会再回来拿。”   “你先走,我要去拿回来。”小长恭坚定的说道   “你疯了,就为了那块玉佩连命都不要了?!”   小长恭一脸坚定的看着他,“那是我父亲唯一留给我的。”   “那你之前还把它那么轻易的抵押出去,想必不过尔尔。”   “我那时”小长恭笑了一下,“不过是诱你现身罢了,我是不会把玉佩交给那人”   小宇文宪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偷了钱袋还会留在那里,而不是逃之夭夭。”   小长恭眼中的笑意更浓,“秘密”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字后,小宇文宪完全成了炸了毛的猫,恨不得上去饶他一爪子。   “总之,那玉佩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就这样一走而之的。”   “让你父亲再送你一块一样的便可以了,何必如此执着?”   小长恭眼中的笑意戛然而止,沉默后方才说道:“他不会在送我任何东西了。”   “为何?”   小长恭抬起头,透过窗看向远方,“因为他不再了,所以我一定要拿回来。”    ☆、第十五章   看了看小长恭的脸色,“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你先逃出去。”   “你打算怎么拿回玉佩?”小宇文宪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总归是有办法的,这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小宇文宪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自己逃出去,这可不是我宇…哦不,不是我毗贺突的作风。”   “你不怕逃不出去?”小长恭提醒他道,“这里毕竟是东魏,你一个西魏人留下会有危险。”   小宇文宪挑眉道,“你不是没有办法拿到那块玉佩么?那我便便帮帮你,从他们那里给你偷过来,如何?”   “偷?这样一来我们谁也跑不了。”   “那我们先跑后偷!”小宇文宪一看便知道他不同意自己的建议,“你看这柴房,显然是有人居住,说不上就是他们的老巢,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先出去,哪怕到最后闹到官府去,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怕拿不回你的玉佩吗!”   小长恭此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计策,就在纠结的时候,小宇文宪猛地拿起板凳朝窗户砸去,然后从窗户爬出去,在外面朝他伸出手,“快点,声响这么大,难保没有被人发现,你快吹来啊。”   既然如此,便随了他。小长恭一咬牙,同他一起离开了柴房。   也许真的是天意如此,偌大的院子里并没有人,而小宇文宪也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墙头,朝他喊道,“真是天赐良机,此刻不跑更待何时。话说我要不要在这里写上我我宇…哦不,不是我毗贺突到此一游啊。”   小长恭没有理会他的嘚瑟,跳上墙头,然后跳出院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做好记号。“但愿一切如你预料的那般,我以后能找到我的玉佩。”   “肯定能,也不看看我从小师从何人。我的师父是王将,哦不,是王师傅……”   小长恭才不管他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走这么急干什么……”   “你等等我啊……”   “你再不等我,我不帮你偷玉佩了啊……”   小长恭一步都没有停,但小宇文宪还是在拐角的地方追上了他。   金庸城城郊荒废的寺院。   小宇文宪气愤的说:“奸人,无耻之徒,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自从知道他们不但顺走了小长恭的玉佩,连钱袋也一并拿走后,小宇文宪的嘴就没有停下,反过来覆过去也不过那几句。   “你不累么?”小长恭问道   “你不气愤么?”小宇文宪问道   “他们顺走的都是我的东西”小长恭说道   “你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不要忘了我们的关系”小宇文宪说道   “我们什么关系?”小长恭说道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小宇文宪说道   “我们没这么亲密”小长恭说道   “我都答应帮你偷玉佩了,还不亲密!”小宇文宪说道   “……”好吧,玉佩最大,我不和你争。   “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他们拿了你的钱袋,我们怎么会落魄到如此天地……”小宇文宪开始了第二轮的抱怨,小长恭把他的话自动转化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搭理他才怪,朝火里又加了一把柴草,等明天拿到玉佩,他与他应该也会分开了吧。   他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小宇文宪,其实他也好像没有初见时的那般讨厌了。   “你看我干吗!”察觉到小长恭的那一眼,小宇文宪问道   “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当然是回家了,不对,我要去同州。”   “同州?”   “对啊,我要去找王将…哦不,我要去找我的师父。你呢?拿回玉佩你就会回邺城了吧?”   “恩”   看着沉默下来的小长恭,他猜刚才提到邺城,他一定想到他那过世的父亲了吧?“你,你也莫要太伤心,虽然,即使你的父亲不在了,你还有母亲不是?”小宇文宪抓了抓他的头发,第一次安慰人,虽然说得不清楚,但他应该能听懂了吧,为何他比刚才更沉默?   “我没有母亲”   小宇文宪想都没有想,本应的脱口叫道,“怎么可能!你难道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说完觉得不妥,刚想改口,却听到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如今,我不但没了母亲,连父亲也没有了。”小长恭略带喑哑的声音说道。   “其实我并不想杀人,我之前见过那个人几面,他并不是大恶之人,但是却是这么一个人与我有着杀父之仇。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小长恭幽幽的说道。   小长恭低垂着脑袋,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气,虽然小宇文宪之前看不惯他,但两个人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真心觉的那种高冷,处变不惊,临危不惧就该出现在他身上,"若你不杀了他,你的出现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也会杀了你。”   小宇文宪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不喜欢我的父亲,他每天都很忙,天不亮就要去上....我的意思是他每天早出晚归,我还有几个哥哥,总感觉我的父亲喜欢他们多过自己,也对,我父亲又指望我光耀门楣,而且你看我,我也不太会讨我父亲的欢心,相反我常常气的他翘胡子,”小宇文宪看着他说道,“有没有父亲不重要,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小长恭有点迷惘的问道   小宇文宪用力的点了点头,目光期待的看着他,总算能对他的话有反应了,也不枉他费劲心思的开导他,但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时,一口气愣是噎的他没有喘上来,他听到小长恭淡淡的说“我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看着小宇文宪不爽的笑脸,小长恭第一次在父亲离世露出的真心的笑,“是啊,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武艺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当个将军?”小宇文宪没好气的说,“你还是第一个能一招把我制翻在地的,你可比我家里的那些人厉害多了。”   “那是他们怕伤了你。”小长恭说道,因为他的父亲在和他过招的时候也会手下留情,怕没有分寸伤了他。   “切,他们敢!他们就是打不过我。”   看着小宇文宪牛气掰掰的样子,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小长恭揶揄道:“是,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行了吧!”接着往火里加了一把柴草,嘀咕道,“连他们最强的都败在我手上,你们西魏人竟然连个孩子都打不过。”   虽然是小长恭自己在自言自语的嘀咕,但是声音不大不小,小宇文宪自然也能听的到,一张俏脸也登时气的通红,“我只是一时大意,你敢不敢在来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傻啊”小长恭笑的更欢了,“自己去找打,我才不去当傻子呢!”   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说起话来招招毙命,小宇文宪急的抓了抓头发,“我只是现在不敌你,三五年后你怎知我还这般不长进!?有本事,等你我长大后,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小宇文宪看着他说,“既然你不知道想做什么,那便像我一般,做个将军,统帅天下的兵马......”   成为一个像弧律将军那样的将军?那曾经是他父亲的希望,是弧律将军的希望,甚至也是自己的希望,只是随着父亲的去世,那个希望在他的心里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如今突然提起,就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又有多久没练过招式,没读过兵书,好久都没有见到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对的弧律将军了!其实,与他一样,成为将军也不错,这应该是他第一个朋友吧!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相处,明天过后就各奔东西,但是大约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认识这样的少年,他们以后还会在见面么?   “到那时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小长恭想到这里,打断他的话,“我会成为一个将军,一个像战神一样的将军,所以不管多少年,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小宇文宪哧的笑了出来:“你说你是战神就是战神了,我还说我是天上的神仙呢!”   “只要我努力,终有一天一定会成为东魏的战神!那你告诉我你该怎么成为天上的神仙?”   他刚才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安慰他,他现在哪里像需要安慰的人,相反是他自己,幼小的心灵严重受到了伤害,竟然有人看不起他,质疑他的人生信仰,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你等着瞧,我定要你知道我的厉害。”最后盯着小长恭一字一字说道“我、们、西、魏、人、不、是、打、不、过、孩、子,只、是、打、不、过、你、而、已。”   “好,我等着。”小长恭笑着说,“不过,很高兴认识了你。”   “我也是,虽然遇见你不是被送官府就是被人贩子抓,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也是。”   “对了,我们也算是有过命交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可以唤我长恭......哥哥”小长恭最后一把还不忘占他便宜,“你叫什么?”   哥你个头,小宇文宪在心里暗骂一声,把头转过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憋死你!!   这一夜,每一句话在以后都一语成箴。   他如他所想成了一代战神,却偏偏应了那句话“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到白头”最后一杯毒酒,年仅32岁。   他如他所愿与他成为对手,却偏偏视他如兄弟,听到他死讯的那一刻,他想他此生再无对手,也再无...旗鼓相当的朋友,渐渐的不再有人提起关于他的传奇,在浩瀚的史书也是只言片语的带过,那个动荡的年代里,风云人物辈出,但他从未忘记曾经的那个少年--大言不惭让他叫声哥哥的少年,从未忘记。    ☆、第十六章   他们后来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佩偷出来。   第二日小宇文宪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早已不见,旁边只有一堆灰烬,他暗叫一声不好,他不会一个人去拿玉佩了吧!?   他刚起身跑出去,就和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怎么了,没睡醒么?也不看路的往外跑!”   “我以为......”小宇文宪突然看到他手里的包子,“你哪里来的?”   小长恭将包在油纸里的包子递给他,“我习惯了,反正也睡不着。”   小宇文宪吃过天底下所有的佳肴美食,他都一笑而过,独独已经凉透的包子的美味却终身难忘!他的眼睛微微泛红,有点哽咽的问道,“真是的,你怎么不喊我一起?看不起我么?好歹我也知道韩信□□之辱,大丈夫在世能屈能伸,这又算什么!”   “其实,你不必陪我赴险.....”小长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一口打断,他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包子我都吃了,你还想赶我走么!”   小长恭看着挑着眉的他,“算了,你赶紧吃,我们要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   “拿还用你说,”说着又咬了一口,“算了,我们边走边吃。”   玉佩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小长恭也没有反对。   他们一边按照昨天做的记号寻去,忽然小长恭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之前听你一直说要去同州?”   “是啊,我就是来找我先生的,虽然不太顺利,”他看了小长恭一眼,继续说道,“半途而废,可不是我的风格。”   “虽然我不知道同州具体在哪里,但你可以和我先回邺城,我让我的家人送你去同州。”   “去邺城?”那不是离同州更远么?他有点跟不上小长恭的思路。   “毕竟路途遥远,你万一再被抓去呢?”   “笑话,这是都是因为你好吧!”小宇文宪忿忿的说道,“我从西魏一路来到东魏,不也没事。”   “那你来东魏干什么!东魏又没有同州。”小长恭一眼就看穿他,“肯定是迷路,我说的没错吧!”   “那又怎样,”小宇文宪不服的说,“我既然能从西魏来到这里,我就能从这里回去,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信,”小长恭停住脚步看着他,“我回了邺城,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你便和我一起去同州,怎么样?”小宇文宪兴奋的建议道   “去同州?”小长恭愣了愣问道   “对啊,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先生,先生很厉害的,有他的指导你将来肯定能成为大将军的。我没有骗你啊,我先生姓王,名雄,在我们西魏没有人不知道的......这样算来,你还捡到了大便宜了呢......这样我们可以随时切磋.......”   能比斛律将军还厉害么?小长恭笑了下:“不了,我出来很久了,要回家了.......”他有点想念他的大哥,想念他的三哥,想念他五弟,想念斛律将军,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为他担心。只要拿回玉佩他便会回家,“你随我一起回去,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让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将你送到同州。”   “我才......”   “长恭哥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丝怀疑   顺着声音转过身,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站在马垣上,她怎么会在这里!?小长恭也愣住了,那个女孩子却叫了起来:“长恭哥哥,真的是你......”她急急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裙角跑到小长恭面前,“我就说我没有看错,像我长恭哥哥这么俊俏的人我怎么可能认错,殷哥哥,真的是长恭哥哥.......”   高殷也从马车上缓缓的下来,走到女孩子的面前,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是是,昌仪最厉害了,有一双千里眼。”   这个娇俏的女娃娃就是斛律光的女儿--斛律昌仪。   在将军府中,斛律将军对他从来都很严厉,哪怕受了伤也不曾放松一下,斛律昌仪心肠软,见到小长恭受伤忍着又不说的模样,就常常缠着她的父亲让他休息,小孩子之间的感情很容易建立,他也常常从家中带些新奇的东西给她,因着女孩子的身份不能常常出府,他也会悄悄带她遛出府,因此他们之间有着几丝情分在。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长恭、斛律昌仪、高百年异口同声的问道   旁边的小宇文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还没有断,另一个于他很熟悉的声音打断他,“五公子......”   这时喧闹的街道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所以那个人的声音很清楚的传来,“你怎么会在这?”   是啊,谁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五公子,快随我回去,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王雄将军边说边将小宇文宪带到他的身边   “我不回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小宇文宪挣扎的说   “不行.......”   “言而无信非大丈夫所为,还是您教给我的,你想让本公子成为人人不齿的小人么!”小宇文宪厉声说道   “来人,把五公子请上马。”   “孝瓘,他和你是一起的吗?”高百年见小长恭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用不用我们出手?”   小长恭摇了摇头,应该是他的家人来寻他了,那他也不需要担心他一个人上路了。   那边小宇文宪像个泥鳅一样的在挣扎,直到王雄看不下去,直接拽起他的领口把他甩在马上,“走”接着威胁道,“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中逃走,你的哪一招不是我教的!”   小宇文宪咬着牙不说话,马蹄扬起的那一刻,小长恭突然跑到了马前,仰着头说道:“你安心回家吧,兄长会帮我的。”说完朝他招了招手,珍重道:“我们后会有期”   王雄甩下马鞭的那一刻,又传来高百年的声音,“高孝瓘,小心.......”   原来他叫高孝瓘,小宇文宪心里想,“高孝瓘,下次见面我还你银子........”还你这未完成的承诺。   原来他是高家人,王雄将军心里想,怪不得刚刚明明是他俯视着这孩子却感觉自己好像在仰视着他,高家人,西魏的霸主。   听到他喊出他的名字,小长恭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没有骗你.......”只是我还是高家人,高孝瓘    ☆、第十七章   “高孝瓘,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你怎可如此大意,你要有点意外,我怎么向……向斛律将军交代”高殷皱着眉头训道。   斛律昌仪向小长恭做了个鬼脸,附在他耳边说道,“殷哥哥就是个纸老虎”   高殷看着他们,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头疼,难道平日里真的太宠昌仪了?敢当面说他的“坏话”了。   “高孝瓘,你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高殷疑惑的问道   “就是就是,长恭哥哥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斛律昌仪问道   小长恭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反而将话题转到另一个上:“我的玉佩被偷了,能帮我拿回来么?”   “大胆小贼,连长恭哥哥的东西都敢偷,殷哥哥你一定不能放过他。”   “好,知道了。”   对于流落在外的小长恭可能要冒着危险才能拿回的玉佩,有权势的高殷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还把他的钱袋送了回来。   高殷看着他,笑着说:“怎么了,还有其他的心事?”   小长恭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高殷也像对待斛律昌仪一样摸摸他的头,但又感觉不太合适,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昌仪之前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数年前你我在家宴上也有过一面之缘,更何况我们还是同脉的兄弟,若你不弃,你也可以像昌仪一样唤我殷哥哥。”   小长恭犹豫的说道,“其实,并不重要,兄长不用放在心上。”   “重要不重要,我自会分辨,你且说来听听。”高殷挑眉看着他说道   既然如此,小长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早上我受一位婆婆的恩典,原本是打算回到高府后再来答谢,若兄长能替我答谢此婆婆,我必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就这件事?”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对我伸出了援手,不求回报,与他人而言或许是一桩小事情,但是与我却是一等一的大事。”   高殷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我懂了,我会为你去安排的”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可在此地久留,你速去速回,我们一同回邺城。”   小长恭眼前突然又浮现出那个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其实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事情就那样发生了,既然如此,他也便没有再刻意的去解释。那时他以为他们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他在马上喊道,“高孝瓘,下次见面我还你银子........”若真有那一天应该也是很久以后了吧。   在马车上看着失而复得的玉佩,小长恭百感交集,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紧绷了那么多天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在马车上迷糊间睡着了。   “昌仪,不要去闹孝灌,让他休息一下......”高殷从座椅下拿出一条薄毯子盖在小长恭身上   “殷哥哥,你说长恭哥哥怎么会在这里啊。”   “孝灌不想说,你莫要再一遍遍的问他了。”   “哦”斛律昌仪闷闷的答道   “还有以后要叫孝灌哥哥,听到没?”高殷在斛律昌仪手中写下这三个字。   “可是写着好麻烦啊......”斛律昌仪苦恼的说   “那你唤孝灌的大哥什么?”   “孝瑜哥哥”   “他的三哥呢?”   “孝琬哥哥”   “那为何不唤他孝灌哥哥?”   斛律昌仪立刻崛起了小嘴说道,“是他,让我唤他长恭哥哥的......”   “长恭是他的字,听说是他母亲给他取的。”高殷顿了顿,说道,“高孝灌是他的名,是他父亲给的,是高家的一种认可。”   “是因为长...孝灌哥哥没有母亲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孝灌也不知道,可能连知道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殷哥哥,我有点怕......”   “莫怕,有我在,一定会护住你的。”高殷柔柔的看着她。   “嗯,有殷哥哥在,我不怕。”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没有人知道在邺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高澄死后,高洋立刻第一时间冲进了事发地,很镇定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神色丝毫没有慌张,下令道:“大将军被家奴所伤,但所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还有,封锁邺城定要抓到家奴兰京。”   稳住也邺城,高洋回到了晋阳,那里是完全听从于高家的军队,这些军队原本是只听从高澄的,如果他要颠覆天下,他必须要将这些权利收回到自己的手中。   公元550年五月的一天,齐王高洋从晋阳出发,在邺城逼迫东魏孝静帝元善见退位,高洋在邺城登基,建国号为齐,史称北齐,改元天保,大赦天下,下旨追封高欢为献武皇帝,庙号为□□,追封高澄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不久下诏封高殷为太子,赶往邺城,对自己的弟弟和侄子也封了王,其中封高浚为永安王,高演为常山王,高演为常山王,高涣为上党王,高湛为长广王,高孝琬为河间王,高孝瑜为河南王。   孝静帝元善见降封中山王,他的东魏王朝像他一样渐渐被人遗忘。    ☆、第十八章   邺城,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去就会改变它的模样,这样的城让小长恭莫名的感到陌生。也许也只有这样陌生的城,他才会记得自己还是高孝瓘。   短短的时间,风云变幻,改朝换代,或许兰京并没有骗他,他的父亲在被刺杀的当日真的在密谋逼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父亲已经权倾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何还不满足?而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他的二叔。   此刻小长恭怎么也想不到正是他对权力的不热衷,才是他一生悲情的源头,也正是因为他不喜欢玩弄权术,一心为国为家,才会留名青史,成为一代传奇。   “好了,我们便在此别过吧,我要进宫去见父皇。”高殷走下马车,对他们说道。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殷哥哥么?”斛律昌仪趴在车窗上问   “便是昌仪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寻昌仪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高殷坚定的说道,“对了,孝瓘要不要一起?”   小长恭摇摇头,“我同昌仪一起去将军府。”   高殷看了看他,似有些不解,不过马上也就释然了:“那好,我便把昌仪交给你了,你可要安全的把她送到家。”   小长恭点了点头,“我定不负嘱托。”   立在高殷旁边的随侍催促道:“太子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去见皇上吧,莫要误了时辰。”   高殷点了点头,跟着随侍进宫了。   小长恭他敢一个人回来见斛律将军,有斛律昌仪在他还能增添几分胆量。   “孝瓘哥哥,你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我阿爹,你怎么紧张成这幅模样?”之前一直和高殷说话,没有注意到沉默的小长恭,如今偌大的马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发现他的手一直握成拳头。   “......”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这次是偷偷跑出去的?!”斛律昌仪叫道   “......”   “哼哼,孝瓘哥哥你这次肯定死定了,阿爹一定会重重的罚你。”斛律昌仪哼哼唧唧的说道,“阿爹最讨厌我偷偷跑出去,每次被抓回来,不是闭门思过就是跪祠堂......你还跑到了金庸城......这次你死定了......阿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了昌仪的话,本来心凉的小长恭的心更凉了。   “不过,孝瓘哥哥你也莫要太担心,我肯定会帮你的。”斛律昌仪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保证道。   小长恭看着斛律昌仪,原本一颗凉透的心被她的话暖了几分,“我不怕,不管大将军怎么罚我,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斛律昌仪听了后想了很多词来表达此时她的想法,但能表达她想法的好像只有这三个字“真汉子”   小长恭听了后愣住了,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而斛律昌仪在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说了什么之后,脸蹭的一下全红了。   小长恭在斛律昌仪忿忿的目光里忍笑了一路。   听到昌仪回来的消息,斛律光开心地从屋里出来,不知道他的小棉袄有没有长高啊,有没有好好吃东西啊......开心宠溺的笑容看到她身边的小长恭时顿时消失了。   前几日有人回禀说兰京已经伏法,是死在高孝瓘的手中!一时间震惊了整个朝堂,纷纷议论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再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后,纷纷夸他“虎父无犬子”,全程皇上都面不改色,当今皇上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唯独这一次他能感觉到高孝瓘惹到这位皇帝了。那时他想,也罢,依着他的性子,这仇他是一定要报的,那仇报完了,也该回邺城了。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孝瓘会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和昌仪一起。   斛律光随即勃然大怒道:“昌仪,你回房去......”   “阿爹......”   “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让后厨多做你喜欢吃的菜,去吧......”   “阿爹”斛律昌仪走了两步后,转过身问道,“阿爹是在生孝瓘哥哥的气么?”   “生气?”斛律光嘴上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看着低着头一语不发的小长恭,十足十的认罪的模样,“我为何要生气!?再说了他又算是老夫什么人......”   小长恭的身体一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将军,高孝瓘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斛律光怒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私自离开邺城,不该,不该一个人去找兰京......”   “那你如今肯回来,是不是已经杀了兰京?”   “是”   “那老夫问你,若你不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小长恭没有回答,但他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如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又有何错!”   小长恭跪在地上,不辩驳。   “我倾尽平生所学教于你,并不是让你随意妄为,是让你让你成为顶天立地的将军,可你都做了什么!”   其实斛律□□的不仅仅如此,高澄的几个儿子中,高孝瓘是天分最高的一个,若不是高澄死的早,他的成就将来也是最大的一个。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被他自己给抹杀了。高澄在府中被杀,高洋却第一时间出现,本身就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若是偶然,兰京能够活着逃出邺城另当别说,若是早有预谋,那兰京势必早已投靠了高洋,那他能逃出邺城,必是经过了高洋的同意,高孝瓘冒失的杀了他的人,那他以后还岂有出头之日。高洋不给高孝瓘封王,表面上是因为母不详,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那日殿堂上高洋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时他没有想明白,此时他已经看透了这孩子的处境,进退两难,   如今只有带他离开邺城,只有这样他才能护住他,才能不负高澄的嘱托。   “罢了,老夫毕竟不是你的父亲,你起来吧......”   “若将军不肯原谅阿肃,阿肃便长跪不起。”   “你这孩子”斛律光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样吧,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你便舍了高家四公子的身份随我一起去吧。这一仗若是打得漂亮,老夫便原谅你,如何?”   “全凭将军的安排。”   “既然如此,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一番。”   “是,阿肃这便回去收拾。”   斛律光目光复杂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叹了一声。   “阿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孝瓘哥哥刚刚没有了父亲,你就要把他赶出邺城......” 斛律昌仪替高孝瓘明不平,“阿爹也罚他面壁思过,或者跪祠堂不行么!”   “难道只有你舍不得那孩子么!”斛律光双手捧起斛律昌仪的脸,“来,让阿爹好好看看小昌仪......你爹我也舍不得啊......”斛律昌仪一脸不解看着她的父亲,听见他继续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条路他终究是要踏上的,退路已绝......”   “阿爹,你在说什么啊,再说孝瓘哥哥么?昌仪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我的小昌仪只需要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些烦心事交给阿爹就行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孝瓘哥哥的阿爹不在了,所以他以后就不会那么快乐了?”   “是啊,他以后的喜与悲不会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斛律光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唤长恭哥哥了?难怪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殷哥哥告诉我的,我以后要唤孝瓘哥哥。”   斛律光听到这里感慨道,“果然都长大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已经老了?   “昌仪,以后也要对殷哥哥改口,要叫太子殿下,记住了么。”   “好生奇怪,为什么都要改口啊......” 斛律昌仪嘀咕道   因为你们不知不觉都不再是小孩子了,生在这样的侯门府第,颇天大的荣华富贵后面是你要承担的是千钧担的重任,有些责任和使命是你无法推脱的,你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一生注定与孤独和荣耀相伴。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绝不是为了害那孩子。”想来这世上能对高孝瓘真心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我相信阿爹。” 斛律昌仪脆生生的说道。    ☆、第十九章   近乡情怯,小长恭到了高府门前却突然失去敲门的勇气。突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李管家一边吩咐旁边的人一边往外走,突然看到门外的小长恭,愣了愣神,疑惑语气喊了一声“四公子?”   小长恭镇定的点了点头,“李管家”   “四公子,是四公子回来了”李管家赶紧迎出来,“您回府怎的也不敲门,回头这些当值的人我一定会重重责罚……”   看到府里的一番景象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府中没有弥漫着悲伤的气息,相反却有几丝喜气,是自己感觉错了吗?小长恭略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李管家,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来四公子出去一番,可能还不晓得天下易主,兄长封王,李管家带着小长恭往后院走去解释道:“四公子不在府上的这段日子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四公子莫要担心,都是天大的喜事,前些日子三公子封为河间王,大公子封为河南王,夫人想为他们庆祝一番,刚刚便是安排他们去采办,不想遇到了四公子……如此说来,四公子回来的正是时候……”   李管家在他的耳边叽叽呱呱说了半天,小长恭没有打断他的话,虽然他的话没有顺序,说的也是含糊不清,但他该知道的,想知道的从他的话里他已经全知道了。   小长恭的沉默终于令李管家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哥哥们封王,尤其三公子和四公子同岁都封了王,独独没有四公子的份,想必心里也在恼怒吧?他还在不知死活在这里火上浇油,想到这里,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四公子,你是不是累了啊,要不要先送你回房休息?”李管家赶紧岔开话题,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三哥现在在府里么?”大哥这个时候通常不在府中,小长恭不能确定三哥在不在府中。   “四弟?”小孝琬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你终于回来了!”说完噌的一下跑上去一下子抱住了小长恭,也让他往后趔趄了一下。   “三哥……”被勒的喘不过气的小长恭闷闷的说道,“三哥,你先放开我……”   谁知小孝琬立马松开他,“四弟,我不是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他们都说是你杀了兰京,你呢?有没有受伤?…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了?是不是连饭都没吃…还是没银子了?你傻啊,没银子了你就托人回来拿啊…平时多聪明啊怎么出门净干蠢事…你这幅模样让二娘看到了不得心疼死啊…还有大哥,前几天还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派人出去找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本来刚想顺顺气的小长恭听到他的絮絮叨叨,眼眶渐渐红了,他的三哥以为这是梦,他的亲人们时刻在记挂着他的安危,而他却从来都没有给他们传一个平安的消息,让他们安心。而如今他回来也只是收拾他的行囊,再一次离开这里!告诉他们自己要去打仗,这样残忍的话他真的能说出口么?!   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小孝琬也有点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小长恭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接着默默哭了起来,这一段时间的委屈,不甘,痛苦,彷徨化作了无尽的眼泪,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能哭,不许哭,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但在家人面前,在他的三哥面前,懦弱了又如何!   不过这一哭把小孝琬给惊呆了。小时候高孝琬和高孝瓘长得都像个小姑娘,但是高孝琬却极爱哭鼻子,眼睛常常都是泪汪汪的,心里极不平衡的高孝琬常常欺负高孝瓘,结果高孝琬常常被高孝瓘气的嚎啕大哭,而如今却翻了个,小孝琬的内心如万马奔腾而过。   小孝琬从兜里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你赶紧擦擦,别弄到我的新衣服上……”   “三哥,你都封王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小长恭收了收眼泪,捏着帕子朝他问道。   “哪条王法规定王爷不能带帕子的!我是王,我说了算,我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这才是小长恭认识的三哥—讲不完的歪理。   “不过老四,我倒真的佩服你,早知道我也好好习武,跟着斛律大将军。”小孝琬突然说道,“我才不稀罕那什么劳什子的河间王,若是能换,我还是要我们的父亲”小孝琬沉沉继续说,“虽然他老训我,我也不太喜欢他…”小孝琬指了指心脏的地方,“我觉得那一日后我这里空荡荡的,不碰疼,碰了更疼…”   “三哥……”小长恭没有想到小孝琬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老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受,我们,我们其实都挺难受的…那一日我看到大哥在花园的亭子里边喝酒边哭…所以你杀了兰京,你就是我们的英雄…四弟,欢迎回家!”   “三哥,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要说。”小长恭一咬牙说道,不能再听了,这种温暖只会让他更加离不开这里,从他答应斛律将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给失去了这种温暖。   “什么事,你说”小孝琬大度的问道   “我要随大将军一起出征了。”这次回来也算是同你们道别吧,战场上刀剑无情,他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再次回到这里。   “什么,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小孝琬大叫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我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三哥,这次我如此莽撞,这样也算是将功折过吧。”小长恭终是抬头看着他的三哥,“从小到大都是我在依你,这次换你依依我好么?”   小孝琬心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这我坐不得主,你去问我母亲吧。”   元仲华听到小长恭回府的消息,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人禀告说他来见她,她心里闪过一丝疑虑,看到他同自己的儿子一起进来,她心中的疑虑更大了。他与她并不亲近,他回府拜见的不是宋氏而是自己,里面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小长恭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元仲华听。   “孝瓘,若你注意已定,我不会反对。”元仲华直接忽视小孝琬递过来的眼色,“跟着斛律将军大娘也很放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元仲华起身走到小长恭身边,“我们在家里等你凯旋而归”   “母亲…”旁边的小孝琬叫了起来   “你此番回来还没有见你母亲吧,去吧,好好和她道别。前些日子她可没少担心你。”元仲华瞪了他一眼,继续和小长恭说道。   “那孝琬先告辞了。”   小长恭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小孝琬叫起来:“母亲,四弟刚刚回来……”   “高孝琬,你给我跪下。”    ☆、第二十章   “母亲…”小孝琬闹不清清楚母亲的怒气来自何处,他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元仲华看着自己的儿子,终是不忍太责怪他,“阿琬,你如今是河间王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啊!”   她也想他的儿子像以前那样肆意的活着,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阿琬,孝瓘他今天走的路早晚有一天你也要走”   “母亲,你就不担心四弟此去,就再也不回来了么?”沉默的小孝琬突然问道。   “那也是他的命,怨不得人。”   “母亲…”   “今晚的晚宴照常举行,就当给孝瓘的践行”元仲华的声音里不带着任何感情,“送走他,我也不想再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   最后当小孝琬走出这间房子,他回首看去,发现它是那么的陌生,连里面的那个人也不再和记忆的一样,是他变了么?还是他还是他,它还是它,只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它!   那边,见到小长恭的那一眼,就像当初一眼消失一样,一眼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宋氏和小孝琬一样以为这是一场梦,直到她用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的唤了一声“阿瓘”,然后紧紧的抱着他,“你这孩子,终于回来了…”   “儿子不孝,令母亲担心了。”小长恭在宋氏的怀里忍着哭出来的冲动闷闷的说道。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找人报个平安,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出去,万一,万一有个什么…幸好有惊无险,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无论我在那里我一定让你们知道我平安。”小长恭保证道,无论以后在天涯在海角,在邺城都有人日夜盼着他的那一封平安的家书。   他们说了很久,但到后来听到他说他要离开这里去战场,她坐在那里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良久后,宋氏缓缓的说,“阿瓘,虽然我不是你的生母,但是这八年来,我一直将你和阿瑜一起视为自己的孩子,我一直以为你们还小,可如今看来阿瑜封王,你又要去战场,原来那你们再也不是那些孩子了”   “母亲…,是孝瓘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宋氏摆摆手,“净说傻话,总归是要放手,阿瓘,答应母亲”宋氏拉着小长恭的手说“不求你战功赫赫,只求你平安归来,回来再让我唤你一声阿瓘”   “我答应母亲”小长恭扑到宋氏的怀里喑哑的说。   原本是为高孝瑜、高孝琬封王准备的家宴到最后却成了高孝瓘的告别宴,原本喜气洋洋却最后带着几丝忧愁,平日里最爱搞怪的高孝琬闷闷的坐在那里,脸上丝毫没有封王的喜气,高孝瑜也是在位子上默默的喝酒。这场难得的家宴也很快就结束了。   “四弟”高孝瑜叫住小长恭,递过来一把匕首和一个包裹   “大哥?”小长恭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这把匕首是五弟在宫里特地为你挑的”高孝瑜微微笑道,“他听说你回来了,在宫里闹着要回家,结果听说你又要去战场,在兵库里折腾了大半天,他说这把匕首小巧易于防身,削铁如发,托我给你带来。”   “五弟,他在皇宫里还好么?”小长恭也是在府中没有寻到五弟的身影问了李管家才知道他被当今皇上接进了皇宫。   高孝瑜笑了笑“他最投三弟的脾气,在哪里也不会受到委屈的,倒是你,听说这次是和斛律将军一起的,遇到委屈莫要再一个人憋着了,你自小就与将军感情好,他会护住你的。”   “恩,大哥,我知道了”   “对了,这包袱里是我为你准备的碎银子,出门在外用着方便,缺什么便去买什么”高孝瑜指了指包袱,“大哥记得三件前,父亲已经给你与荥阳郑家定下的亲事,所以”高孝瑜上前一步抱住了小长恭,“所以你给大哥好好的活着回来”大哥还等着喝你这杯喜酒呢!   “这门亲事,若是,若是我不归,大哥便替我推了吧,不要误了人家一生。”   “这么没品的事大哥才不会做,要推脱也要你自己去”高孝瑜按住小长恭要说话的嘴,“活着回来”   小长恭在高孝瑜的目光里最终点了点头。   “去吧,大哥看着你走”高孝瑜将手背在身后   小长恭怀里抱着匕首和包袱,抱着这一份沉甸甸的感情一步步走回房间,他没有回头,他怕只要他一回头就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拥有这份温暖。泪已经在心里泛滥,他还要忍着痛走上那遥不可知的未来。   我在这里送你离开,终有一日,你一定会沿着这条路回来,而我们,你的大哥,三哥,你的家人都会在这里等着你。高孝瑜抬起头,一轮残月挂在天空,冷冷清清。   第二日清晨,小长恭早早的起来,静静的庭院,带着几丝凉意,他推开大门,正打算这样离去的时候,听到了小孝琬的声音“老四”   “就知道你会早早的走,给你”说着把个护身符递过去,“我找人去求的,听说很灵的,你定要随身的带着,听到了没?不可以给我弄丢了……”   “三哥…”   “你去吧”   “三哥,我一定将它带回来。”小长恭握了握护身符,“我走了”   “好”   从踏出城门的那一刻算起,直到五年后他才再次回到这里。   五年里,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第二十一章   听到高洋登基称帝,西魏宇文泰打着剿灭贼人的旗号攻打北齐,北齐皇帝高洋御驾亲征,世人传言高洋自幼痴傻,原本宇文泰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结果高洋让他见识了真正的高家人的军队,高家人本就是鲜卑血统,打的宇文泰措手不及,北齐大军挥军,将黄河地区、洛阳以东地区、平阳以东的地区收复,接下来开始了高洋的南征北战的征程。   北齐皇帝高洋帅军到达侯景边境以及南梁边境,在攻占江淮领土后又攻打萧梁的国都建康,南梁向北齐称臣。征讨北方库莫奚,俘虏四千多人,大败柔然军队,一直把柔然打到阴山。契丹侵犯北齐边境,北齐皇帝高洋大获全胜,俘虏了契丹十余万人。回到晋阳,他又马不停蹄的攻打突厥,突厥大败,同意年年向北齐进贡。   而北齐皇帝高洋这一路打下来,陪着他的是北齐的斛律将军、段韶将军等北齐名将以及跟在斛律将军身边的高孝瓘。   五年来,高孝瓘长高了,成熟了,经历了一场场殊死相搏的战役,受过伤,挨过饿,去过大漠到过江南,如今他已经颇有当年斛律光的风采,只是除了他那张越来越俊俏的脸。   就连当年轻蔑他的北齐皇帝高洋也在这漫漫的五年里对他改了观,他当初以为不过半年高孝瓘就会受不了战场的血腥回到邺城乖乖做他那个有名无实的高家四公子,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意志与他那张脸完全不符,也许当初斛律光的眼光是对的,也正是他的坚持才让他发现了这个将星。   而这一切却没有人告诉她—郑景芸。   五年前,当时郑家的家主郑源被其弟弟郑时毒害,郑时遣郑夫人落氏带着一双儿女到寺中祈福,郑源死后,郑时取代他掌控郑家的一切权利,他并没有将他们母子三人从寺中接回。五年后,族中有人提出接郑源的嫡子郑景衡回来,郑时心中暗下杀机,表面上派人将八岁的郑景衡从寺中接出。   接走郑景衡的那日,寺庙燃起大火,没有一人逃出。   不久后,被人接走的郑景衡也没有了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说郑家大公子已经不再了。   几个月后,北齐征兵,一个还没有矛高的少年告诉征兵的那位长官,“我叫景衡”   “你多大了?”陈大锤皱着眉头问道,“太小了我们不要,你能拿起矛么?”   “我十三了”阿衡心虚的说,“不要看我长得矮,我力气大,真的”   陈大锤轻蔑的笑着他:“小二郎,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这十三岁看着就和七八岁般,军队里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他从马上解下他的弓箭,取出一根箭,说道:“看到那个树没?你站在这里若能射中那棵树的任意一处,我便将你留下来怎么样?”   陈大锤一脸看好戏的目光,这么瘦小的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射中,想必连弓都拉不开!阿衡默默的接过弓和箭,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问道“你说的算数?只要我射中你便能将我留下来。”   “那是当然”陈大锤笑容灿烂的说   拉弓,搭箭,一如以前那样,箭飞出,朝着那个树较粗的树枝干射去,稳稳的扎了进去,那棵大树仿佛也随之晃了晃。阿衡收回目光,“我射中了。”   “我看到了”陈大锤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好了好了,就冲这也把你留下了,进了军营多吃一些,瞧瞧你那身板……”   “陈大锤,我是让你来征兵的,你怎的把箭射到我身上来了?”高孝瓘从树上越下来,手里拿着刚刚射出的箭,而他的衣服的下摆上显然有一个窟窿。    ☆、第二十二章   “公子,有没有伤到您?您没事吧?”陈大锤一脸忐忑的问道   “你说呢!带你来招兵的,不是让你来比武的。”高孝瓘把手中的箭丢到他面前,“玩忽职守,有令不从,该当何罪!”   陈大锤赶紧给自己喊冤,“我没有玩忽职守啊,我真的是在将他们送来的人登记在册的...对,就是这个人”他一把拉住旁边的阿衡扯到高孝瓘面前,“公子,这一箭就是他射的...”他急急的又说道,“我见他根本不像十三岁的模样,想打发了他,让他的家中重新送一个人过来,结果他说......”   顺着陈大锤的方向,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如此孱弱,若是真有十三岁,真是非常营养不良,这种病秧子怎么去战场打仗,退一步,若没有十三岁,就一个孩子,更不能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高孝瓘问道   “我姓景,单名一个衡。你,你可以唤我阿衡”   “这箭是你射的?”   “是”阿衡揪着衣角,垂着脑袋回答   “箭法倒是有几分,跟何人所学?”高孝瓘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我哥哥”   “为何学习箭法?”   “为了捉山里的兔子。”   高孝瓘没想从他的嘴里说出什么从小就立志报国的豪言壮语,但是听到这么一个理由还真是令他无言以对。“那你便回去继续捉你的兔子吧。” 高孝瓘也不客气的答道   “官爷说每户都要出一个人头,我不能回去。”阿衡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   “所以呢?你家中没有壮丁了?不对吧,刚刚你还和我说你的箭法是和你哥哥学的。这么快就露出破绽了。”   “没有,我没有撒谎,我哥哥...他已经不在了。”阿衡缓缓的说道   高孝瓘盯着这个少年,从这少年清澈的眸子里他知道他没有说谎,但终是理智战胜情感,虽然他同情这少年,但把他留在军中敌军一旦杀过来他必死无疑,“不行,你太小,陈大锤,让人把他送回去。”   “是”陈大锤挠了挠头皮,“公子,这小子箭术还是不错的,不考虑……”   高孝瓘一个眼风扫过去,“他没有到过战场在这里胡闹,你也没有到过么!把他送回去。”   “是,公子”   高孝瓘说完,又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边的少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他八岁那年随着斛律光征战沙场,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不管是不是大获全胜,总是有人埋骨他乡。他看着少年眸子里晶晶亮的眼神,似请求,似哀求,但还是决然的转身离去,留给阿衡一个背影。   “不是我不想留你啊,你也看到了是公子不留你。你也不要怨我,但也不要怨公子,他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小,上了战场就是去送命啊。再过几年,等你有戈那么高了我一定把你收在麾下。”陈大锤也同情的说道   “你说过只要我射中那棵树干你会留下我的。”   “我也不想食言啊,你也看到公子的态度了,我要是阴奉阳违的留下你,公子要是知道了不得把我咔嚓了。”   “那我们就不让他知道,”阿衡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家里没什么人了,回去我也是死路一条,你就发发善心留我下来吧。”   阿衡本就长着眉清目秀,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能够拒绝,除了刚刚那位从树上跳下来,俊俏却冷血的公子。   陈大锤在心里各种纠结:但凡家中能活下去的就不会来军中,估计回去他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才会在这里不肯回去,这么俊俏的人死了还真是可惜,他可是自己见到过的除了公子之外的最好看的人,就是年纪有点小,指不定过几年比公子还好看……他晃了晃脑袋,把思绪扯回来,看着少年殷切又绝望的眼神,深深叹了一口气,“军厨那边缺个人,你便去那里吧。”君子远于疱,将军应该不会到那个地方吧!   “真的么?太感谢你,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阿衡恨不得上去抱住他。   “行了行了,好听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先好好活着吧。”   他其实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到那时他又该去哪里呢?天地虽大,却也没有他容身之处。   “妹妹,你以后想不想离开这里?”小郑景衡坐在墙头上问她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小郑景芸一边翻着经书一边答道,“除了不能吃肉,我觉得挺好的。”   小郑景衡鄙视的看了看她,“你看的天啊,就是这四方天。”   “是是是,你站的高,你看的天大,行了吧。”   “有一天我一定要走出去”小郑景衡狠狠的说   “哥哥,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能要母亲能够重新回到郑家,让你重新当郑家的小姐” 小郑景衡从墙头上跳下来,“反正我才不要在这里默默无闻一辈子。”   “哥哥是要像爹爹一样吗?”   小郑景衡把头转到一边,“才不要像他一样,连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都护不了,我要当威风四面的将军,我要把那些欺负我们的统统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成为一名将军是你的心愿么?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但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去达成,哪怕牺牲掉自己的一切。我的哥哥你现在好么?看到从小胸无大志的妹妹这么争气你开心么?   我一定好好活着,替我的哥哥好好的活着,替救我的虎子哥活着。   阿衡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默念道:“郑景芸,从今天起你便是郑景衡,我不许你忘记哥哥的模样,不许忘记哥哥的名字。”   从此世上再没有郑景芸,只有郑景衡,化名为景衡的少年郎。    ☆、第二十三章   北齐皇帝高洋班师回朝那日,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百姓都对这位皇帝称赞有嘉,他的南征北战告一段落。   斛律光,段韶以及高孝瓘随他一起启程回邺城。   五年前高孝瓘匆匆离开,那时他才只有八岁,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五年后,他不但活着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战绩和荣耀回来了。   塞外的风冷冷的吹个不停,高孝瓘在风中站了很久,他无法表达出他内心的激动之情。   “怎么,睡不着?”斛律光正好走出帐子,看到立在寒风中的高孝瓘。   “斛律将军,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斛律光揉了揉太阳穴,“班师回朝的事情太过繁琐,不知不觉就忙到了现在。”   “斛律将军,你的头痛病又犯了?”高孝瓘急忙上前问道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厉害,受了伤也无所谓,结果年纪大了,就再也熬不住了”   高孝瓘知道他这是在说个自己听的,想起这过去的五年,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斛律将军说:“年少时不拼一拼,怕以后也没有了那种勇气。”   “我,高孝瓘从来没有后悔五年前的决定”   “好啊,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斛律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大军便开拔,你不久便可以与你的亲人团聚了,他们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老夫也非常满意。”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不知道你这张脸他们满不满意了,哈哈哈哈”   果然,又是这句话。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这张脸也越来越引起人家的注意,也成了斛律将军常常打趣他的话题,他也不想有这样的一张“如花似月”的招摇脸啊,偏偏他的父母就是如此偏爱他。   离邺城越来越近,骑在马上的高孝瓘远远地看到了城墙。这么近了,在近一点,高孝瓘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北齐皇帝高洋却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并召集所有的将领到他的营帐议事。   八百里加急的急报--突厥突然对晋阳用兵。   北齐皇帝高洋在上座不语,下面的将士也不表态,毕竟邺城就在眼前,每个人都归心似箭,但是突厥之事也刻不容缓。   “高孝瓘”北齐皇帝高洋说,“朕记得这次征兵是你负责的?”   高孝瓘赶紧站起来答道,“回皇上,是”   北齐皇帝高洋看着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最初那个孩子稚嫩的模样“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你随斛律将军有五年了吧?”   高孝瓘答道,“回皇上,是”   “那你觉得自己这五年来可有长进?” 北齐皇帝高洋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皇上,孝瓘不敢妄自断言。”   “好啊,那朕来说说” 北齐皇帝高洋说,“你的表现朕很满意,颇有斛律将军当年的风采”他站起来,“既然如此,朕便给你这个机会。高孝瓘听旨”   “高孝瓘封并州刺史,随段韶共同抵御突厥的进犯,带领新入伍的士兵赶赴战场。”   北齐皇帝高洋说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高孝瓘、段韶和斛律光。   良久后,高孝瓘缓缓接旨,“高孝瓘接旨谢恩”   “既接了旨,你速速离去吧”   “高孝瓘这就去准备。”   离开邺城五年,终于盼到了这一日,然而他却连城门都没有入就要离去。   高孝瓘看着那座城,仿佛间他觉得自始至终都没有融入到里面去,他于它而言只是一个过客。   “阿衡”胖子拍了拍阿衡的肩膀,“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力气。”两个人并排着往回走,“你不知道,锤子带你来我这里,我差点把菜刀劈到他的头上,哈哈哈”   阿衡默默把胖子背上的柴往上抬抬,“行了行了,你不用管我啊,我还是有几分力气的。”胖子回过头来说,“对了,阿衡你是哪里人?”   “屯子里的”   “那是什么地方?齐国有这个地方?”胖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恩,离荥阳比较近。”   “哦,这我还真不清楚哎”胖子感慨道,“我啊,是邺城人。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能够活着回家了,结果连城门都没有进去又出来打仗了……”   “恩,是不太走运”   胖子瞪了一眼阿衡,“哎,也不知道我下次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我家的那婆娘过得怎么样……”说着说着胖子不再说了。   阿衡看着胖子的背影,孤独而无奈。   一路上,胖子难得像以前那样说半天,阿衡怕被别人发现他的身份,常常沉默寡言。   进了军营,路过主账营时,阿衡无意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那位公子,他跪在帐外的青石板上,是犯错了么?   阿衡紧了紧背上的干柴,千万不要让他看到我!   就在阿衡脚底抹油溜走时,原本低着头的高孝瓘敏锐的感觉到远处有人在看他,他猛地回头只是看到转角消失的背影,只一眼他却觉得很熟悉,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个插曲,高孝瓘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他跪到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却发现已经错过了饭点,他只好一脚一瘸的往军厨走去。   “是你”一掀开帘子,那张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脸又出现了。   高孝瓘的这一声,阿衡给自己特制的饭团惊得的一下子又掉到了盘子里。   “你怎么混进来的?”高孝瓘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陈大锤放你进来的?”   “公子莫要怪锤子哥,是我逼他的。”阿衡急急的说:“你不要军法处置锤子哥。”   高孝瓘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里还有什么吃的?”   阿衡本就存了讨好这尊大佛的心自然不会把其他将士吃的给他,他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饭团,这看似普通的饭团,其实是胖子存了点死心,看他太弱小了,偷偷加了肉末在里面,所以都是他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一个人吃。这应该是他现在最好吃的饭了吧?   阿衡赶紧把盘子里的饭团包了起来,笑微微的递了过去,“公子,不要看这团子不好看,很好吃的,真的”   高孝瓘接过来,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一脚一瘸走了。   那这表示…他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了?阿衡想。    ☆、第二十四章   阿衡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刚刚伸了个懒腰,突然两个身着戎装的士兵走了进来,“今天中午谁当值?”   阿衡有些愣,“是我,有事么?”   “那你跟我们走吧”说完便架着阿衡走了出来。   阿衡挣扎了一下,无奈过来的两个士兵非常结实,“我们这是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两个人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那两位大哥能否告知小弟做错了什么事么?也好让小弟心里有点准备啊…..”   其中一个用你惹上大事了自求多福的眼神,另一个冷冷的看了阿衡一眼,“到了你便知道了。”   阿衡边走边想中午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偷偷吃肉被发现了?立马他摇摇头,这件事只有胖子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中午还有那位公子来过,不过自己也已经“讨好”他了,况且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招进来,他断然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是为了什么呢?   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你是想明白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高孝瓘,你给本将军好好解释解释!”段韶在账内大声说道。   “这是意外,不会因为这个意外而错过作战良机的!”一个低沉的少年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阿衡错觉,这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但他也不能确认,因为这个人的身体应该很虚弱。阿衡皱着眉头仔细把他周围过了一遍,最后确认这是错觉,这个人他没见过!   “高孝瓘,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参加了很多次战役了,你知道作为主将,你的身上担着的是怎样的责任么!你明明知道你不能接触肉,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吃!”   “…….”   里面的人再说什么阿衡完全听不到了,他不能吃肉?他不能吃肉!他竟然不能吃肉!!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打到了阿衡的天灵盖上,所有的零散的片段突然找到了连接点,莫不是这里面的那个人是那位公子!   “将军,人带到了”其中一个架着阿衡的将士进去禀告。   “带进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子这么大!”段韶压了压火气,结果就看到了阿衡,吃惊的问道:“就是他?”   阿衡也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果然是…….此时高孝瓘见到阿衡也有些吃惊,两个人都用见到鬼一般的眼神看着对方。   高孝瓘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出大事了。   阿衡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高孝瓘很平静的移开目光,心里暗忖道:要是段将军见到他这副模样,又该责备我招兵失职之责了,这该如何是好?   “回将军,今天中午便是此人当值的。”   “你”段韶回过头来对着高孝瓘喊道,“高孝瓘你真是什么人都给我招进了军营了啊,这个能打仗么?能打仗么!”   阿衡的耳膜都被段韶震得一鼓一鼓的,却听到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就是因为上不了战场,我才安排到了军厨”   “结果呢,你安排进来的人就把自己的主将放倒了,这要说出去还不令天下人笑掉大牙,你高孝瓘还有何颜面。”   “段将军,孝瓘知道自己的资历尚浅,这次确实我的大意,我以后定会改正,只是”高孝瓘看着默不出声的阿衡,“这人的确箭法不错,留下来于我们百利而无一害,恳请将军看在孝瓘的面子上饶他这一次,若有下一次,不用段将军开口,我定会将他逐出军中。”   段韶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孝瓘,“行了行了,你好好养着,要是让那只老狐狸知道你在这里受了伤,他回头准会扒了我的这身皮。”说完,转身离开了营帐。   突然间,这偌大的营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故意给我吃的?”高孝瓘挑着眉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阿衡低落的说道,这算不算秋后算账?“我不知道公子不能吃肉,公子过来的时候,厨子里也没有多少东西了,我以为,我以为…将军会爱吃”阿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了下来,“肉很好吃的,我,我就特别爱吃肉。”   高孝瓘哼了一声,“是啊,学习箭术就是为了打猎,你的志向可真是高远。”   “……”   “这么爱吃肉,也没见你长多少肉”   这时候,正好陈大锤进来,见到阿衡,呆住了,赶紧对他使眼色。   阿衡见到陈大锤,心里想完了,也赶紧朝他使眼色。   看到两个人的脸都快抽搐了,高孝瓘好笑的看着他们两个,“行了,别在那里眉来眼去的了,陈大锤,你可知罪?”   陈大锤扑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陈大锤知罪。”   “哦,那你说来听听。”   “不该有令不从,还耍着小聪明望想瞒着将军。”   阿衡也扑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要罚便罚我一人,我绝无怨言,还望公子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高孝瓘少年老成,如今他突然发现逗别人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管我怎么罚,你都无怨言么?”   “将军,阿衡不懂事,我这就将他遣送回去……”   “无论公子你怎么处罚,阿衡绝无怨言。”阿衡看着高孝瓘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从今日起,不要在军厨当值了,来我账下,随我征战沙场”看着他,高孝瓘收起嘴角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既然如此,我便让你在这人间的修罗场走上一遭,生死由天,无怨无悔,你可答应?”   “将军…”陈大锤急急的唤道   “我答应”阿衡止住陈大锤,“从今日起,生死由天,无怨无悔”   “好啊,那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高孝瓘很大度的说,“那我们来算算你下毒害我这件事?”   “阿衡,你怎么,怎么给将军下毒!?你疯了吗?”陈大锤吃惊的问道   “我,我没有”阿衡想给自己辩解,可这种事只能越解释越不清楚,“我没有,锤子哥你要相信我…”   “哦,那害我现在躺在这里的人难道不是你么?”高孝瓘故意板起脸   “是我”阿衡闷闷的说,“我以后再也不给公子吃肉了。”   “你刚刚唤我什么?”   “公子啊”阿衡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陈大锤在一旁使命的给他做颜色。   “若我没有记错,你叫景衡,对吧”高孝瓘不急不慢继续说道:“你刚入我账内,便犯了两个错误,我念你初犯,不做深究,我先记着,若有需要,你便要万死不辞的完成我给你的两个任务。”看着有点蒙的阿衡,高孝瓘心情很好的提醒道:“下次,你要唤我一声将军。”   “还有我现在饿了,你去准备。”   “可是将军不是不让我在军厨任职了么?”   高孝瓘眯起眼睛,“那你说呢?”   阿衡很有眼力劲,“我马上去准备。”    ☆、第二十五章   “来,各位将军都到齐了么?”段韶环视了一下大营帐,“那好,各位都是马不停蹄的赶来,我也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战事刻不容缓,突厥大军马上就会濒临城下,诸位将军都有和计策?说来听听。”   高孝瓘站起来,“末将对这一仗有些看法。”   “好啊,高孝瓘,昨个真是青石板没有白跪,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段韶开玩笑似的说,“你说,要不要要账下的这些将军都去那块青石板上跪跪,说不上明天的帐议你们都争先发言?”   “不用”高孝瓘轻声却坚定的说,“因为这个战略不会失败”   “这么有自信!”段韶也感兴趣的看着这个少年。其实高孝瓘与他的交集并不多,他常常跟着斛律光,每每见到那只狐狸,他都会夸高孝瓘是天生的将帅之才,但见过了几次后发现他与普通人差不多,若不是他了解那只狐狸的为人从不讲大话,那高孝瓘就是在掩藏自己的才华,所以昨天他也存了心思为难他。   昨天营帐内。   “你对这场战有没有什么看法?”段韶问道   “仅凭将军做主,将军怎么指挥,末将紧随其后。”   “高孝瓘,你跟着那只狐狸那么长时间,就没有学到一丝半点!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独挡一面了。”   “孝瓘不敢与斛律将军相比”高孝瓘老实的答道。   “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说出你的想法,我命你为主将,主战突厥,若不然,看到账外的青石板了么,你就去跪在上面,直到你想明白了为止。”   不知为何,段韶他肯定高孝瓘心里对此次战役有战法,但不知为何他却甘愿埋在心里,既然如此,他又的是办法让他说出来。   所以才有了昨天高孝瓘跪在青石板上这一幕。   今天营帐内,段韶看着在规划着作战方略的高孝瓘,他想,“真的是后继有人了,他的想法竟然和自己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此次突厥来犯,来势汹汹,而我们各军匆忙从各州赶来救急,本身就处于劣势,各位将军,想必都有思量”高孝瓘用手在作战地图上划了一下,“看这里,晋阳,本身就并非是易守难攻之地,所以这一仗我们只能智取,不可硬拼。”   “如何智取?如今城内都是新入伍的,主力军还在赶来的路上。”一位将军问道   “将军莫急,城内战斗力不强,但是各支队伍都是从齐国不同州赶过来,想必突厥一时也闹不清城内的状况,也断不敢轻易进攻,我们,”高孝灌将室内的将军一一扫过,“我们必须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们可是有备而来,自然已是做好万全准备,措手不及的应该是我们吧,连日赶路,已是疲惫至极......”   说完不少将军附和起来,坐在主将位子上的段韶目光敏锐,露出杀机。   “这位将军,突厥人一路烧杀掳掠,干净丧尽天良之事,受到迫害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齐国朝堂,而是芸芸众生的齐国黎民,这些入军为伍的战士们哪个没有妻儿,哪个有没有生养他们的高堂,保家卫国,保卫他们的同胞,你觉得他们会临阵脱逃中,会将他们置于水火之上么!”高孝瓘盯着这位将军,“这一仗已经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要如何打,我们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耀我大齐国威,让他们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不敢再踏入我齐国的国土。”   高孝瓘话一落,帐中没有了声音,但是无形中一扫刚才帐中的颓废之势,他们无法将刚才大义的话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但是连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都知道现在是需要他们保卫大齐的时候了,他们这些大人又有何脸面去退缩。   段韶很满意的高孝瓘鼓舞起的军势,这些话若是他说,其他将领只会说在做表面功夫,但是换了一个人,这效果……段韶摸了摸胡子,这高孝瓘果然懂得为军之道。   “首先,按照突厥人残忍的攻城方式,势必会从附近的村子里掳来无辜的百姓,让他们来叫开城门,然后趁城门未关之时攻进来。”高孝灌拿出一张纸画到,说,“若我们不开城门让他们进来,突厥人就会射杀他们,一拨不行再来一波。”   “那该如何是好?到时我们若打开城门必抵不住突厥,若放弃这些百姓的性命,恐怕影响军心啊……”其中一位将军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顺水推舟。”高长恭把笔往纸上一丢,“我会将我麾下刚刚入伍的士兵临时编成一支队伍,让他们乔装打扮混到附近的村子里,并紧急撤离附近村里子大部分的百姓。他们刚入伍,身上没有那么大的杀气,更像普通人,突厥人也不会起疑。我会安排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射杀主将。”   “箭法如此准,当属落雕都督斛律将军啊,可惜他此时回了邺城。”将军们议论道   “这怕什么,段将军在这里啊。”   “这不合适,让大将军去冒险,军中无主将军心不稳啊……”   “太危险了”   “之前的确是打算我去射杀敌方的主将,但现在有了更适合的人选。”   “还有比高将军更合适的人!?”   段韶也皱起了眉头,他见识过高孝灌的箭法,曾经还在战场上救过当今皇上,算起来也是百发百中,若他射杀突厥主将,定不会出差错,这小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我们分左右两路夹击,没有主将的突厥军队要么冒险进攻晋阳,要么败退保存实力。据探子来报,此路突厥军队人数众多也是不同突厥王合力集合的,心未必就是一处的,我们亦可以各个击破。”   “另外,主力军不必进晋阳城,可在离晋阳较近的地方休整待命,命将军在突厥军后退的必经之路上寻一处隐蔽之处请君入瓮。”   “若他们强硬进攻呢?”其中一位将军说道,“按城中的实力必不是突厥的对手。”   “我愿为中路,正面与突厥作战。”高孝瓘镇定的说道,“拼尽全力,不死不弃,与晋阳共存亡。”   “好了,各位将军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的话,我们去准备吧。”    ☆、第二十六章和二十七章   第二十六章   “将军,你唤我来,有何事?”   “我记得当日你为了让陈大锤留下你,你说你的箭法不错?”   这件事将军不是说以后不提了么!?阿衡恭敬的站在一边,“回将军,是。”   “你那一箭射的可真是准啊”高孝瓘感慨道,“把我最喜欢的袍子上都射了个窟窿。”边说边摇头边打量阿衡的神色。   果不其然,阿衡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纠结之后说道,“等阿衡发了饷银之后,我......”   高孝瓘挑眉看着他,“怎么,打算还我一件?可是你一个月的饷银可不够啊,你可知道这衣服值多少银子?....”自从高孝瓘发现“调戏”这个小兵自己很开心后,便忍不住是不是去逗逗这孩子。   阿衡的头低的更低了,闷闷的说道,“我,我没有想过赔给将军一模一样的衣服,我只是,只是等到拿到饷银就可以买一点贵的丝线,给,给将军补补......”   敢情还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压根没这份心!高孝瓘被他一盆冷水浇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你是让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他高孝瓘虽然不是大贵之人,但还没有落魄到穿打补丁的衣服!   “将军,你莫要生气,”听到将军说话的语气冷了几分,阿衡忐忑的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是赔不起那样一件袍子的,但是我手艺很好的,保证不会让人看到有补丁的。”   “看不到补丁难道就没有补丁了?”   “......”我只是不想欠将军的而已。   正在这时,陈大锤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了,“将军,你要的东西给你寻来了。”   “唔,拿上来。”   陈大锤将包袱放在桌子上,高孝瓘打开包袱自己翻起来。   陈大锤退到阿衡身边,这孩子这几天进这帐的次数有点多啊,他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又惹到将军啊?在外面都听到将军的声音了…”   “.......”他也不知道啊,总是被莫名其妙的被叫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是哪里惹到这位将军了啊,想来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难道真的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不好的原因?   “你倒是说话啊?”陈大锤又靠近阿衡一些   “.......”阿衡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他以为他们说话坐在那上面的将军会听不到,明明陈大锤的脑神经更粗,他已经很谨慎了,也不见得陈大锤整天挨训,反倒是他,整天心惊胆战的应对着这位将军。   “行了,别再那里唧唧歪歪了。”高孝瓘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品了品,说,“我这大帐可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阿衡心里想哭死的念头都有了,只是嘴上还是应道:“卑职知罪。”   “卑职知罪。”   “这次本将军就不治你们的罪了。”高孝瓘难得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明明是个好消息,为什么阿衡的后背上突然冒出一股冷汗。   “不但不治罪,还要给阿衡奖励,来,阿衡,这个包袱赏给你了。”   “阿衡谢将军”阿衡刚要上前接过包袱,却听到陈大锤说道,“这包袱里可都是女装啊......”陈大锤提醒他家的将军,阿衡他穿不着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的衣服,也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啊。   “你不是常常说阿衡眉清目秀的就和个女娃娃一样么!”   “将军....”’像’和’是’明明是两件事好不好,将军你的那张脸也像啊,可您还是位将军呢!   “好了,阿衡你穿上这身衣服,男扮女装混到难民中,” 高孝瓘走到阿衡面前,将包袱塞到他的怀里。“等到两军对阵之时,一箭取突厥主将的性命,记住只有一次机会,万不可失手。”   自从听到包袱里是女装后,阿衡的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让他穿女装!怎么独独让他穿女装!   阿衡愣愣的问道,“将军,是因为我长得像女孩子才让我穿的么?”   “也不全因为这个,”看着他那副纠结的样子,高孝瓘站在战事上分析给阿衡听。“我需要一个箭法好的人,而你,恰好符合。”   阿衡继续问道,“比我箭法好的军营里有很多的啊…”   “和他们比起来,你更适合扮成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最不易让突厥人怀疑。”说完,高孝瓘看着阿衡毛茸茸的头发,忍不住的摸了摸,嘀咕道,“连头发也像女孩子的。”   阿衡深吸一口气问道,“将军相信我?”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箭法不相信,也难为这位将军对他寄存了这么大的希冀。   “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你的箭法。”高孝瓘目光也柔和了几分说,“我不会看错。你是全军上下最合适的人,比我都合适。”虽说自己貌美,但比起这孩子他还是有几分阳刚之气的!比起眼前的孩子,还是小巫见大巫。   “将军,您太高抬阿衡了…”   看他一副没把握的样子,“实在不行,你就把他看成一只兔子。”高孝瓘替他出主意,“这样吧,若你成功完成这项任务,回来我不但带你吃烤兔子,而且我们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将军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高孝瓘轻轻拍了怕阿衡的肩膀,“我在这里听你的好消息。”   走出营帐,陈大锤看着阿衡手中的包袱,感慨道:“我在军中呆了这么多年,也没碰上这样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他羡慕的看着阿衡,“小子,你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原来这就是“我之□□彼之蜜糖”啊,阿衡小声的嘀咕道:“其实,将军也像女孩子啊......”他的箭法一定也很厉害吧!   正好出来透气的高孝瓘听到了这句,本来对他有几分改观,打算以后不再逗他了,现在看来是彻底不用了,他平生最讨厌的事其一是在他的背后议论他的脸,其二就是和自己长了一样脸的人,难怪第一次见这孩子他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景衡--繁荣之景,衡昌致久。   高孝瓘虽然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但是他没有发现他眼里的笑意。   第二十七章   阿衡穿着乡间小姑娘的衣服来向高孝瓘辞别,随同其他乔装的前往附近的村庄。   看到阿衡的第一眼,高孝瓘有些愣,他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男还是女!   阿衡局促不安拽着衣角,怕他看出端倪,僵硬的说,“将军,阿衡告辞了,阿衡一定全力完成将军交代下来的任务……”   高孝瓘没有说话,走到帐篷边取下挂在上面的一把弓和一支箭,递给阿衡,“你走到门口”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个空的茶杯放在头顶上,“来,给我射下来。”   “将军…会伤到你的….”   “我喊三声,若你不将你手中的箭射出来,我便用你手中的那把箭刺进你的胸膛”   “1,2,…….”   阿衡拉弓,搭箭,射向将军头顶的茶杯。   一声脆响,茶杯掉在地上。   阿衡赶紧跑过来,“将军,你没事吧?”   “很好,阿衡”高孝瓘安抚着阿衡,“等到两军对阵的那一刻你也像此刻一样将箭射出去。”说完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两根箭,“本来打算是送你三支箭”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只箭,“不过你已经用了一只,除去你射杀敌军主将的一只,也就是说你还有一只箭护你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动用。”   阿衡本来以为他射出这一箭之后会更加不安,奇怪的是他现在的内心很平静,他仰着脸看着这位将军,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的目光是满满的信任…和担忧。   “是,将军,阿衡记下了。”   “记住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成败在此一箭,没有退路。   两军对打前的一夜,高孝瓘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在赌,但他只能赌,这一箭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能。所以阿衡,你不要让我失望。   另一边的阿衡被安排到最近的一个村子里,村子里的百姓因为打仗的缘故,大部分都迁家了,只有些老人不愿离开他居住了大半辈子的村庄,村子里一片萧条。   “我真的能被突厥人抓住?”其实阿衡想问的是这么僻静的村子突厥人真的能找么?   “争取吧”和阿衡一起安排到这里是一少年,名唤大壮。   “要不,我们换个村子吧?”想到将军给他安排的任务,他不是争取被突厥人抓住,是一定要被他们抓住,要不会坏了将军的大事!   大壮瞥了瞥阿衡,“这是他们必经的村子,”接着叹了一声,“我们两个也倒霉,怎么会派到这个村子,这次我们怕是凶多吉少,突厥人是出了名的凶残…”   听到这里,阿衡一脸歉意的看着他,都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来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看着一脸严肃的阿衡,大壮呵呵笑起来,“你小子,没想到我死前还有个“妹妹”,也不错”说完抬起头,目光飘渺的说道,“也不知道我家中的妹子过得怎么样?”   阿衡心里泛出一阵酸楚,若是他的哥哥还在,也会像大壮哥哥一样吧?阿衡踮起脚尖拍了拍大壮的肩膀,“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所以说突厥人可不能把我抓了去啊……”   人算不如天算,最先被抓去的是大壮。   听到大壮被抓住的消息,阿衡也着实愣了一会:原来突厥人来了,大壮还能活着回来么,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我啊……   大壮是白天在镇子上打探消息的时候被抓的,当天夜里,突厥人袭击了村子,村里的人全都被掠了去,家禽也被杀了个干净,反抗的人全被屠杀,村子里弥漫着血腥,最后突厥人一把火烧了村子。   从突厥人进村的那一刻,阿衡激动了一下,可看到保护家园倒在血泊里的村民,阿衡想用藏起来的箭杀了这些突厥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人间炼狱,孩子的哭声,女人们的咒骂声,老人们的嚎啕声,深深的印在了阿衡的心上,他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回荡:他的将军,他在哪里?   最后在火光滔天里,阿衡回首再一次看了那个村子,傍晚的时候他还在村头执着的等着大壮哥哥能够平安回来,一夜之间,却全成了火的海洋。   到此时,他也没有等到他的将军。   果然如他所料,突厥人攻城前像之前一般,在附近抓了很多村民,不知为何高孝瓘知道就是这么多人里有个叫阿衡的少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已经瞄准了马上的那位将军。   “将军,突厥人来了”陈大锤站在高孝瓘身边,“这城门是开还是不开?”   高孝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左右路的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么?”   “陈将军和李将军已经埋伏好了,段大将军已经和主力军汇合”   另一边突厥大军前。   “大王,探子回来了”   “让他上前来”突厥王仔细辨认了一下城上的身影,不是段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情报有误?   “参见大王”一个穿着齐国军服的士兵说道   “怎么回事?为何守城不是段韶?他是谁?”   “城墙上的这位将军名叫高孝瓘”   “高家人?与皇帝是什么关系?”   “同宗同脉”   “这倒稀奇,他不在邺城呆着,怎么跑到晋阳来了?”   “大王,你可不能小看这个少年,他之前一直跟在斛律光身边,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着实立下过不少战功!”   “段韶现在在何处?”   “已经撤出晋阳”   “撤离?为何?”   “原因不明,不过有人看到高孝瓘被段韶罚跪青石板,不过一天高孝瓘全面取代了段韶的军中所有职权,段韶几天后将其麾下所有的精兵强将全部撤离晋阳。”   “内讧?”突厥王大笑一声,“高家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到哪里都想着□□!”鄙夷的语气,“那正好,让本王好好教教高家人。”   “大王,不可大意啊,万一其中有诈呢!”旁边一位小王爷急急的说,“不要忘了,段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他可是半生戎马啊,怎么会这么容易栽在这个少年手里!”   “那有怎样”突厥王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我们五万大军难道会败在一少年手里,你是多虑了。”   “来人,传我命令,全面攻城。”   “将军,不能再等了……”陈大锤看着突厥人的箭不停的射向无辜的百姓,无辜的百姓像疯了一样的涌向城门,稍有血性的战士们已经青筋暴起的握着手中的矛,恨不得在突厥人身上戳上几个窟窿的,偏偏他的将军不下令,不开城门,在这样下去早晚会寒了将士的心!   阿衡,你在哪里?我知道你一定就在这些人里面,可是你会在哪里去射出这一箭才不会被发觉,突然他敏锐的感觉到一个闪点,就是此时。   “大王……”突厥阵中一阵混乱。   此时,“突厥人丧尽人性,辱我臣民,今日决于晋阳,让他们今日来的去不得,冲啊”高孝瓘大喊一声,“冲啊”   “为了死在城下的冤魂,兄弟们冲啊”陈大锤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刀,“冲啊”   城门大开,城中的战士杀出,突厥军队左右逃避,却突然从两侧杀出大路人马,顿时突厥军队被左右前夹击,只能节节向后撤退。   齐国的士兵的心中怒气就像一把烈火,点燃了晋阳的战火。   “给我拿弓来”   “小王爷,小心…”   “即使今日败局已定,但是我也要取高孝瓘的性命”说完向高孝瓘射出。   高孝瓘一心杀敌,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此时左面突然射出一支箭,打掉了射向他的那只,顺着那只箭的来源,他看到了那个孩子,保持着拉弓的那个姿势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动用。”言犹在耳,阿衡却依旧义无反顾的用仅有的一只箭救了他。   他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的声音穿过血腥的战场传到高孝瓘的耳中:   “将军,你还好么?”   突厥不断后退,终于退到了段韶步下的陷阱,突厥大军不敌,死伤大半,受伤过重的突厥王怒火攻心,还没到突厥境地就去世了。   随军而来的几位将军秘不发丧,回到突厥后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风波。    ☆、第二十八章   “将军……”阿衡远远的唤了一声   “恩,我在这”高孝瓘轻轻的应了一声   大战过后的晋阳,到处都弥散着死亡的恐惧,在残阳西下的傍晚,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与他。   他依旧穿着那套女装,局促地攥着衣角,欣喜地看着他的将军,“我回来了”   他穿着沾满血的战甲,拿着□□,柔和地回望着他,“你回来了”   “我知道,你表现的不错。”高孝瓘走到他的身旁,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想到你还挺适合穿女装的啊”   “将军,将军”阿衡希冀的看着高孝瓘,“你是不是不讨厌阿衡了?”   高孝瓘愣住了,看着阿衡小心翼翼的脸,之前与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不管之前他怎么待他,在最后的那一刻他都是在用他的命在救了他,那一箭不见得会要了他的命,但将军受伤定会影响军气,“阿衡,为何射出那一箭?”   阿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想如果我有危险,将军也会救我的对吧。”   看着男不男女不女的阿衡,高孝瓘听了他的话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若是五年前的那个高长恭他肯定会回答“是”,但五年后的高孝瓘他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他清澈的目光,他不可察觉的错开了目光,“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我就知道”阿衡一脸心满意足的说,“将军,你知道么?突厥人烧了我在的那个村子,我在想将军你在哪,是不是不管阿衡了……不过我想将军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如果我有危险,将军肯定会来救我的。”   “阿衡,那个时候……怕么?”高孝瓘心有点纠,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么厉害。   阿衡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怕啊”   高孝瓘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对一个军人最不能容忍的莫过于一个怕字,但从这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他感到的不是气愤,而是心疼,是他一手策划,是他让这孩子经历这些,“阿衡,说实话,你多大了?”   “八……岁”阿衡吞吞吐吐,目光闪烁的说道,“将军,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你会留下我的……”   “八岁啊”高孝瓘感慨了一下,好巧啊,“走吧”   “去哪?”   走了两步的高孝瓘转过身,“回城”看着他那副模样,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就像五年前在邺城,斛律光向他伸出的那只手一样带他出城。   两只手握住的那一刻,阿衡的脸一下子红透了,高孝瓘看着他的发顶,心想不管什么原因他这么想留下来,那便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吧。   “要是赶你走,早把你赶走了”高孝瓘捏捏了阿衡的脸,“看,好不容易长了二两肉,这样放你走我岂不是亏大了!我不但不赶你走,还要赏你!你还想要何奖赏?”   “我没…”阿衡刚想说没有,突然想起了大壮,“将军,陪我一起到村子里的那个士兵叫大壮,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了,能否让他回家见一见他的妹妹?”   高孝瓘没有说什么,“将军,是不可以么?”阿衡忐忑的问道,会不会太过放肆了啊?   “这便是你要的赏赐?”高孝瓘看着阿衡,“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阿衡想了想,“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什么都可以的”高孝瓘又重复了一遍   阿衡看着将军又是这副表情,赶紧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你欠我一件袍子是不打算还了?”高孝瓘好笑的看着阿衡淡定的脸色的变了,“算了,本将军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阿衡常常的嘘出一口气,忍不住小声问道,“将军,是什么都可以么?”   “恩”   “将军…可还会带我去吃肉?”   看着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要求,原来一盘肉就能打发了。   “走,本将军带你吃肉去。”    ☆、第二十九章   看着将军牵着马与他走在热闹的街市,从小就很少下山的阿衡眼睛早就看直了,面上还矜持着:“将军,不用去大酒家,那家就不错。”   顺着阿衡指的方向,高孝瓘拉住了马,“晋阳刚刚打完仗,我们不应该去打扰百姓的安居乐业。”   “哦”   “阿衡,上马”   “将军….”阿衡两只眼盯着马,马的两只眼也盯着他,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带着几丝恐惧,“不用,不用了,将军骑,我给将军牵马。”   看着阿衡顾自强装的模样,“你不是不会骑马吧?”   “唔”阿衡诚实的说   “都射的一手好箭却骑不得马?”   阿衡解释道,“我哥哥他没有马,寺中只有一头驴,我哥哥会骑驴,我哥哥觉得女孩子…哦不,我的意思是要是被女孩子看到骑驴,会讨不到媳妇的……”   阿衡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孝瓘就忍不住的笑起来,他第一次听说骑马和骑驴的差别,他这前只是觉得逗逗他不错,如今听他软软的说话也好像不错。   好像听懂了阿衡的骑驴论,高孝瓘的宝马不满的打了两个鼻鼾,似是看不起他这孤陋寡闻的人。   高孝瓘笑完后,转身上马,伸出手一把把阿衡拽上了马,阿衡吓得大叫了一声,他甩了一马鞭,“抓好了,会骑驴的阿衡……”   他们越跑越远,出了街道,出了晋阳城,到了近郊。   直到高孝瓘勒下马缰,率先下马,把挂在马背上的弓箭递给马上的阿衡,“去吧,这里野鸡野兔多,不用客气。”   “将军,将军不是带我去吃肉的么?”坐在马上,一路颠簸的阿衡有点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对啊,你不是猎兔能手么?”   “我……”   “看到没有?”高孝瓘把手一指,“那里有猎户,你把你猎的兔子拿给他们,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下,然后你再去捡些柴火,就可以烤着吃了。”   听着将军的安排,阿衡有些懵,问道,“那将军呢?”   “我自然是等着你。”   说完不再管马上面的阿衡,在附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远远的看着阿衡与他的宝马作斗争,估计到最后他的马实在不耐烦了,抬起了前蹄直接把阿衡摔了下来。跌在地上的阿衡,先是被摔蒙了一会,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拿起跌在地上的弓箭,向他喊道,“将军,我先去猎兔子去。”   看着阿衡远去的背影,高孝瓘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时涌上了心头。   兔子是他猎的,兔子是附近的猎户杀的,柴草是他捡的,连兔肉都是他烤的,可明明将军答应带他来吃肉的!   “好好吃,将军你不尝尝?”阿衡刚想递给高孝瓘一块烤好的肉,“算了,将军不能吃肉。”   其实看着阿衡吃的满手流油,感觉不错的样子,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见到肉就想吐,可能阿衡手艺是真的不错,也可能是阿衡吃的太过诱人,反正高孝瓘突然也有几分想吃。   “自从我父亲死后,我点了一桌子父亲最爱吃的肉却没有等到他,那之后,我对肉类的东西产生了莫名的厌恶,后来身体也不能接受了。”   “将军好可怜,都不能吃肉.......”阿衡随口接道,觉得不对,“将军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不管将军为他点了什么,他都不会来的.....”这样好像也不对,果然一见到肉,他的脑袋就不太好用,阿衡用油糊糊的手抓了抓头发,感觉在将军面前这样做也不对啊。   “那时一直不肯相信,追到了天涯海角,结果...”高孝瓘苦笑了一下,“你哥哥不在的时候,你....”   阿衡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高孝瓘发现兔子的腿放在旁边,他坚定的说,“我会替他好好的活着,做他想做的事,吃他最想吃的东西......”他包好兔腿,“哥哥他最喜欢大口吃肉喝酒,但我不喜欢,我总觉得兔子很可怜,可是,从我哥哥不在的那一日,我突然发现自己不重要了,我想的,我要的,都抵不过一个他。”   是啊,我想的,我要的,都抵不过一个他而已。   这一夜,高孝瓘突然觉得他又回到了八岁的那天,无助而孤独。五年后,像当年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告诉自己,你想的,你要的,都抵不过一个他。   高孝瓘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像往常一样握在手里摩挲,“阿衡,这次你杀的是人而不是一只兔子,你心里怕么?”   阿衡手抖了抖,夜幕来临,他故作坚强的硬壳被他轻轻的一句话打破,“我……怕”   高孝瓘良久后说道,“我八岁那年第一次杀人,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一个叫金庸城的地方,杀的是我的仇人。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离开了也邺城,离开了我的兄弟,如今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去了,每次看着大哥递回的家书,都在想若那一年我没有那么冲动,如今的我又会在哪里,做些什么。”   “那将军现在是后悔了么?”   高孝瓘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那时我整夜整夜的做恶梦,陪我的只有我父亲之前给我的这块玉。今天我把他送给你,本来……算了,什么都比不过眼前人”本来是打算按父亲的要求给他未来夫人的。   “将军,这可使不得”阿衡连连推脱,“不用,将军,我,我有……”说完在身上一阵乱摸,摸出一根发簪,递过去。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怎么会给你留这个?给你以后媳妇的?”高孝瓘皱着眉头转着这根发簪。   “不…不是”阿衡噎了一下,“给我的”   高孝瓘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发簪还给他,“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第三十章   “阿衡,你第一次见我也觉得长得太过阴柔?”高孝瓘朝篝火里丢进一把柴,红红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   阿衡自是不明他的意思,想了想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情景—因为被段将军罚跪在青石板上,留给他的是一个侧影,“将军,那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可怜?高孝瓘有些恼,瞪了他一眼,又朝火篝里加了一把柴,火焰噌的一下窜了起来,阿衡制止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他隐隐觉到将军有些生气,而且还是自己惹到的,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的说,“将军,其实那时候我离你挺远的。”   “那之后呢?之后见了那么多次,我可记得你在我帐篷外感慨我长得像女孩子般秀气!”   对于这个问题,高孝瓘表现出无比的执着,阿衡也只好见招拆招,“我知道将军不喜欢别人说将军的相貌……不过在阿衡这里是没什么的。”   听了他的话,高孝瓘虽然一时没有想明白他的意思,但依着阿衡的性子后面的话必定是他不喜欢听的,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阿衡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幼时和娘亲住在寺院一段时间。”   “方丈给我们做早课,告诫我们□□,空即是色,所以不管将军的模样如何,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将军不必烦恼。”   果然,不说话是最正确的选择。高孝瓘默默的想。   “相貌这种皮相,在佛家看来就是空一场……”阿衡见将军不说话,又唤了几声“将军”,高孝瓘抬起头,幽幽的说,“果然不应该抱希望的。”   阿衡一头雾水的看着高孝瓘,而他却偏开了头,“没柴了,你再去捡点,还有那么多肉,你一个人真的能吃那么多么……”   “不是我一个人啊,还有胖子他们啊……”阿衡的话刚落,高孝瓘面色又难看了几分,“还不赶紧去?”   “哦”要不要提醒将军就算捡再多的柴也比不过他一股脑的往火篝里丢啊,而且大火很容易把兔子烤糊了,不过瞄了瞄将军的脸色,果断默默的走开了。   这夜,阿衡见识了不一样的将军—说不出的别扭,挺…可爱的。   这夜,高孝瓘了解了不一样的阿衡—顺着毛逆着毛心里总是怪怪的,挺…无奈的。   这夜之后,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他是将军身边不起眼的小兵。   一别数日,没有高孝瓘刻意的打扰,阿衡的日子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一日,晴空万里,晋阳又打了胜仗,阿衡和胖子他们一起采买,胖子手头有些闲钱就想去赌一把,阿衡的月银没有下来,还欠了将军不少,自然不敢去赌,只在街上闲逛等着胖子回来。   “公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玉佩值不了那么多钱……”   “扯,你再和本公子车,我告诉你,这是本公子命人亲自定制的,你给本公子好好看看…..”   这玉佩,不是将军的么!?怎么会在这!?这个人是谁!?怎么会有将军的玉佩!?将军那么重要的玉佩怎么会轻易送人!?还让人当掉!?难不成是这人偷了将军的玉佩……   各种念头在阿衡的脑袋里闪过,他想也没想,直接冲上去,大喊一声,“无耻小贼,将军的东西也敢偷。”说完上前将他的胳膊一下子扭在背后。    ☆、第三十一章   “你谁啊?……你快放开我….要不我喊人了啊……”   “你还敢喊人!小贼,我带你去见将军。”   “小贼?”宇文宪冷哼了一声,“和这里还真是八字不合。”   “偷了将军的东西,好敢说自己不是贼!”   “我偷你们家将军什么东西了!”   “玉佩,你手中的玉佩就是我家将军的!我见过,一模一样。”   被阿衡气糊涂的宇文宪完全忘记了他手里的玉佩是模仿了另一块玉佩的,两块一模一样也不是不可能的,“胡扯,这块玉佩是我五岁的时候亲自找人刻的,怎么就成了你家将军的了!”   “你还抵赖,跟我走”说完就拖着宇文宪往外走。   宇文宪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宇文宪了,阿衡的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刚刚趁宇文宪不注意有用,他一个转身,便将形势翻了个个,他将阿衡的手别在他的背后,“就你,还想拿住我!不自量力。”   虽然很疼,但阿衡还是要紧牙关,“我是技不如人,但我行的正从不做宵小不齿的事!”   “我宵小?我不齿?”宇文宪的目光渐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当面骂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和我有关系么!”阿衡也生气了,“只要有我在,你便逃不掉。”   宇文宪看着一脸怒容的阿衡,“好大的口气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完,松开他往门口走去,“见不见你家的将军,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这玉佩,小爷我不当了。”   这玉佩是宇文宪本打算到了邺城送给那个叫高孝瓘的朋友的,如今当掉是因为他带来的钱币在齐国不能用!   没有钱,就不能吃饭,就不能住店!   宇文宪有点恼的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孩子,要不是他现在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连口热水都没得喝,他就不应该自讨苦吃的来什么齐国,好好的放着他的堂堂正正的公子不做,他是不是傻了!!   等一等,宇文宪突然灵光一现,脑中突然有了办法,既可以不用当掉玉佩还可以得到一笔补偿。   他停下加步,转过身问道,“你还觉得是我偷了你家将军的玉佩?”   阿衡警惕的看着他。   “那这样好不好,我随你一起去见你家的将军,若真是他的玉佩,我便去自首如何?”   “你说的当真?”   宇文宪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是,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我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阿衡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转了性子,但也怕他跟丢了此人,玉佩对于将军来说那么重要,他愿意跟着自己回去,也省了很多麻烦,“那,那我能拉着你的衣袖么?”   宇文宪挑眉看着他,问道“为何?”   “怕你半路跑了”   “我不是说了我去见你家将军了么!”宇文宪抓狂   “我不信你。”   宇文宪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子一顿的说道:“拉、好、了,别让我跑了”   阿衡听了居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应道,“我会的。”   宇文宪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再说下去就算他气疯了,估计这孩子也只会说一句“正好去见将军”。   “锤子哥,将军在账内么?”阿衡拉着宇文宪问道   “将军刚刚回来,你有事就进去吧,应该没有在忙”说着瞥了瞥立在阿衡身边的少年,剑眉鹰目,身材高大,俊朗非凡。阿衡从哪里拉来的少年啊?   听到将军在里面,阿衡立刻拉着宇文宪进了营帐。   然后……   “是你!”   “是你!”   高孝瓘、宇文宪见到对方的脸后同时说道。   “将军认识他?”阿衡问   “是啊,认识很长时间了,”高孝瓘走到宇文宪面前,“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又迷路了?”   “赶紧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宇文宪气鼓鼓的说,“有眼不识泰山,我像小贼么!”   “......”不是小偷怎么会有我家将军的玉佩。   “再怎么说,我也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实在听不下去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吹自擂,“我家将军才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我不想再见到他,马上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阿衡,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啊?”高孝瓘一头雾水的问。   “他偷了将军的玉佩”   “玉佩?”高孝瓘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是这个么?”   “怎么会……”阿衡疑问的看向宇文宪   宇文宪见到高孝瓘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也从怀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诺,接着,你的玉佩。”    ☆、第三十二章   那日宇文宪声色并茂的,添油加醋的将经过说了一遍。高孝灌有时还会抬起头看看缩在一旁的阿衡,听到他自己不认同的地方就要开口打断他,都被宇文宪恶狠狠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说完了?”他好笑的看着宇文宪,“一口气说了这么长时间,我都觉得替你渴。”说着给他递过去一杯茶,“不过说回来,每次见你你都落魄的很。”   “我这是为了谁?”宇文宪没好气的说,“五年你都不来找我,难道还不许我来找你啊。”   “我为何要去找你?”   宇文宪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刻他想的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七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高孝瓘,或许是同命相连,他能够知道他的感受。   “你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给我送玉佩吧?”高孝灌晃了晃玉佩,仔细看了看说,“你只见过一面就仿的很像啊,也难怪阿衡会错认。你也莫要再怪他了,要不是他你不就白跑一趟了,我们都见不到了。”   宇文宪瞥了眼阿衡,“哼,看在你家将军的面子上,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阿衡向高孝瓘身边移了移。   “行了,我让人带你去吃点东西,先去休息一下,我们回头再叙。”   “将军,他刚刚说的并不全是真的。”   “我知道。”高孝瓘从桌子上端起一盘点心,“大将军赏下来的,没料到他来,刚刚没留意他一边吃一边说,一大盘点心剩的也不多了。”   “将军,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再说了这次你立了大功,我都没给你什么赏赐。”   “谢谢将军,将军从大将军那里回来,是要班师了么?”阿衡问道   “嗯,据探子的情报,突厥军四处溃散,突厥王重伤,不过依我猜测,应该是重伤去世了只是密不发丧而已,这边的战事也告一段落了。”   阿衡惴惴的问道,“那将军也会离开么?”   高孝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不希望我走?”   阿衡顿了顿才答道,“嗯,将军能不走么?”   “为何不想我离开?”   阿衡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将军能留下我,”说着举着盘中的点心,“还有将军会给阿衡肉和点心吃。”说完,捡了个头最大放进嘴里。   高孝瓘没想到一顿肉和一盘点心就“收买”了他,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模样,心中溢出一丝丝不舍,“好吃吗?”   “嗯,好吃,真好吃,将军要不要来一块?”说完就拿起一块往高孝瓘的嘴里塞,他一时没有防备噎的他直咳嗽,阿衡赶紧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茶杯递过去,“将军,喝口水往下压压......”   直到高孝瓘勉强止住了咳嗽,看着手中的茶杯,又转过目光瞥了瞥桌子,面色突然变得非常的怪异,这边阿衡吓坏了,上次一点点肉末就让将军卧榻调养了些日子,差点贻误了战机,那块糕点不会又会又放到了将军吧?!将军只是告诉他不能吃肉,却没有说他也不能吃糕点啊!将军你还有什么忌口你一起告诉我啊!这次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阿衡,你以后吃的东西都离我远远的。”   “阿衡知道了,将军你还好吧?”   高孝瓘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阿衡,下次倒茶时茶杯一定要从茶托里拿,放在桌子上的是用过的。”   阿衡盯着高孝瓘手里的茶杯,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不是责怪你,只是,算了,你去忙吧。”   看着阿衡离去的背影,高孝瓘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又记起了刚才在大帐中的情景。   “高孝瓘此次对抗突厥大军立下大功,加封并州刺史,前线大军撤离晋阳。”   从邺城赶来的将领拔寨不日就会班师回朝,可是回朝的名字里独独没有他!   一次他会认为是偶然,但两次三次高孝瓘都怀疑皇上是故意不让他回邺城。可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如斛律将军猜的那样?   那日他启程赶往金庸城,和斛律光拜别时,他说:   “阿肃,来日方长,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是一柄利剑,若你还不能保护你自己的时候,千万不要将它□□。”   “这次与突厥作战,只要段绍在就不会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在前面冲锋陷阵。”   “当今圣上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猜的透,包括我”   “我希望这次是我猜错了。”   如今,和段绍的一番话,印证了斛律光之前说的一番话。   “高孝瓘,在所有回邺城的将军中没有你的名字,即使你被封为并州刺史,皇上也格外开恩不用去谢天恩。你有什么想法?”自从了解他的情况后,段韶似乎对他之前的芥蒂也随之消失了。   高孝瓘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有七年没有回邺城了,这次也是临危受命。这次你功不可没,我可以向皇上进旨,准许你与家人一聚。”   “大将军的好意,孝瓘心领了,”高孝瓘说道,“皇上这样安排定有他的用意,孝瓘愿听从调遣。至于邺城,来日方长,我立马修家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邺城,我的亲人也必能理解。”   段绍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当初也不逼你了。”   “大将军也是好意,怕我不思上进。”   “论打仗我从来都不服那只狐狸,论远谋我的确棋差一招,想必你来之前那只狐狸就已经给你支好招了吧?”   “斛律将军的确同我提过,只不过还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为何不装病到底?”   “其实从我吃第一口后我就知道了,所以严格来说我那日并没有吃。”   高孝瓘继续说道,“那日将军见到的那个小兵,确实我招进来的,不过因着年纪太小我把他赶了出去。”高孝瓘顿了顿,“至于他怎么混进来的我当时并不清楚,现在看来也不重要了。”   “大将军之前问过我,谁射出了那一箭?”   “是他?”   “对,他的箭法我见过,虽算不得百发百中,但的确可以搅乱敌军,我本意并没有想直取突厥王的性命。”   “那时我与段将军均不退让,但不管如何都不能因为自己误了战事,让无辜的百姓受到连累。”   “找一人避其锋芒。”高孝瓘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不行。”   段韶听后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你以后打算如何?”   “我也不知道,就像斛律将军说的那样,路还很长。”    ☆、第三十三章   从军厨里顺出两个包子,宇文宪一手一个出来就碰到了阿衡。   宇文宪故意挡住他的路,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阿衡不说话   “哑了?小爷我记得你很能说的啊,”宇文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渴了,你去给小爷我泡杯茶。”   听到茶,阿衡脸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默默打算绕过他,结果宇文宪眼明手快的从阿衡的手里夺过糕点的盘子,“看着不错,这些也给我了。”   “不行”阿衡伸手去抢   宇文宪也不是吃素的主,本就存了丝报复的心,怎么可能让他轻而易举的抢得到,“这世上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区区一小盘糕点。”   “那你还和我抢!”   “我乐意。”   “你给我。”   “就不给,偏不给。”   “远远的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阿衡,你倒给我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高孝瓘问道,宇文宪刚要说话,却被他止住,“阿衡,你说。”   阿衡两个眼睛都红了,倔强的说,“将军,他把你赏给我的糕点抢走了。”   “毗贺突,给他”高孝瓘之前还奇怪糕点盘怎么在他的手里,“你还给他,我带你出去吃。”   “真的?”宇文宪两只眼睛立马放光,之间将盘子塞到阿衡的手中,“小爷我不要了,小爷要去吃大鱼大肉去了”   说完拽着高孝瓘就往外面走,高孝瓘回过头,给阿衡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宇文宪一边走一边抱怨道,“我翻了整个厨房,就找到了两个包子,最关键还是菜包子,连个肉末都没有,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啊,军饷不会都被你们这些将军私自吞了吧.......”   高孝瓘突然停住了脚步,“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哦,刚刚忘了告诉你,我不吃肉,所以我不能陪你去了。”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那次你可点了一桌子的肉......”   “从那以后不吃了。”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高孝瓘笑了一下,“你啊,疯够了就赶紧回家,要不你又得被你的家人抓回去。”   良久,高孝瓘才听到他说,“不会了,他再也不会抓我回去了。”   他幽幽的说道,“他同你的父亲一样,不再了。”   高孝瓘看着他,听到他继续说道,“我明明那么讨厌他,嫌弃他,可是没了他我竟然那么难过。高孝瓘,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那年你是怎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的?”   他们停在晋阳最大的酒楼前,高孝瓘拍了怕他的肩膀,“我也不知道,但有人告诉我,替他好好的活着,你以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宇文宪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就是阿衡说的”   “他?”   “是啊,你以后不要故意为难他了”   宇文宪嘴硬道,“我哪有?”   高孝瓘看了看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年,即公元557年,西魏权臣宇文泰去世后,其三子宇文觉建立大周,与北齐对峙,史称北周。    ☆、第34章   宇文宪挑着塞在牙缝里的肉丝,“高孝瓘,你手里打包的烧鸡不会是给阿衡那小子的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是最好了,我肚子里还能塞进去。”宇文宪顺便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你属强盗的吧!看看你把我钱袋吃的”说完高孝瓘把憋憋的钱袋丢到宇文宪的怀里。   “看了,你对那小子蛮特别的啊”   高孝瓘像没有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思,“是啊,这次与突厥作战,要不是他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这么严重?”宇文宪皱着眉头,“看来我以后一定不能小瞧了那帮蛮夷之人。”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既然这样,”宇文宪夺过他手中的烧鸡,“我替你送给他,替你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再者说了,你作为堂堂一个将军,军务要紧这等小事就交给我了,我保证完成。”   高孝瓘最后点了点头,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站在阿衡的帐子外,宇文宪刚想直接掀开帐帘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把烧鸡甩给他,但是又有些不甘心,“恩,先看看他在里面看什么,然后吓他一跳!”他心里想。   他不动声色的掀开帘子的一角,却立马傻了眼。   这里面的这个人是阿衡?   她怎么可能是阿衡?   她明明是个女的!   阿衡今天趁胖子当值,想打理一下头发,之前在寺中虽然日子清苦,可是他的母亲还是每隔几天就给他梳梳头,自从进了军营为了不被发现是女的,每次都不能好好的梳洗一番。他径自在那里打理,全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落在另一个的眼睛里。   确认阿衡的身份后,宇文宪立马想到了高孝瓘。   他知不知道?   此刻宇文宪已经顾不得烧鸡不烧鸡的了,拔腿朝高孝瓘的大营跑去。   “高孝瓘,我有事要问你。”掀开帐帘宇文宪直接闯了进来   帐子里在说话的人听了下来,一起看向闯进来的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将军喝道,“你是何人!怎敢直呼大人的名字!”说着对高孝瓘说,“此人当罚,竟然如此放肆!”   “我是何人,似乎与你没有关系吧”宇文宪被一团乱麻似的问题缠的头大,早已经没有耐性去应对素不相识的人。   “毗贺突,不得无礼”高孝瓘出声制止道,“将军们的好意孝瓘心领了,只不过几日后我便要赶往并州了,多有不便。这是我派往并州的人,想必是并州出了些事情,才会出言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宇文宪岂会不知高孝瓘的用意,也放低姿态,“将军刚才冒犯了。”   “既然如此,我等也不打扰高将军了。先告辞了。”   等到他们离开后,高孝瓘看着宇文宪手中的东西,颇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这两个人难道真是常说的冤家,其实让宇文宪送过去,他本打算让他们和好一些,“出什么事了,这么冒失的闯了进来?”   宇文宪把烧鸡往桌子上一放,用油乎乎的手抓住高孝瓘的衣袖,“阿衡他怎么会在这里?”   油乎乎的手让高孝瓘皱了皱眉头,“他不在这里,你让他在哪里?”   “他……”宇文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在哪里都不应该在这里啊…..”   高孝瓘以为是说阿衡的年级太小,“的确当时因着年纪太小我赶走过他,但他还是混了进来,再说了这次的确他立了大功,我断断不能将他赶出去做过河拆桥的小人的。”   “混?”宇文宪敏感的抓住了这个字,心里突然明白了大半:看高孝瓘一是一二是二的态度,那阿衡肯定是瞒着他的!   既然阿衡是女孩子,那他那张俊俏的脸也就很好解释了。   还有他瘦小的身板。   宇文宪在心里暗暗忖道,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高孝瓘,你是将军是吧?”   高孝瓘直觉得今天的宇文宪怪怪的,尤其是看他的眼光。   “作为一名将军,经历了那么多战役,你一定受过伤吧?”宇文宪拐着弯子说,“我能看看你的伤疤么?”   “不能”高孝瓘一口回绝。   “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宇文宪也不退让的说,“除非你是女的”   高孝瓘突的变了脸色,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的,“毗贺突,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不脱就是女的!”激将法奏效,宇文宪又加了一把火,“怎么,怕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霹雳哗啦火星四溅。   “好啊,我可以给你看”高孝瓘突然说道,“不过也不能白让你看”   “你说”宇文宪也很好说话的说,“只要我能办的到的”   “阿衡有一只簪子是他母亲遗留的,你去帮我偷过来。”   “阿衡的簪子?”宇文宪惊了惊,话说他到底知不知道阿衡是女的啊!   “怎么不愿意,偷东西我记得你很拿手啊”   宇文宪一咬牙,“偷就偷,莫不是我还会怕他!”   其实高孝瓘身上确有几条伤疤,但都不深,高孝瓘也不怕被他看。   宇文宪长吁了一口气,“幸好你不是”   “不是什么?”高孝瓘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你那什么表情啊”   宇文宪又瞧了瞧高孝瓘的脸,算了,长成他这副尊容也不能怨他。   “你怎么没有给阿衡送过去?”   宇文宪一把抢过来,“我要吃了它压压惊。”   最需要压惊的是他好吧,被他搞得一头雾水,高孝瓘问道,“对了,阿衡在干嘛?”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总不能告诉你他在梳妆打扮吧!   “你不知道,你怎么偷?莫不是刚刚才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会时时刻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瞅准时机下手的。”宇文宪满不在乎的问道,“对了,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在恭喜你,怎么你又升官了?”   “算是吧”   “莫非是大将军?”宇文宪猜测道   “是并州刺史,不日我就要赶往并州去了。”高孝瓘很平静的说道,“你呢,打算如何?”   “你要去并州?”宇文宪有点吃惊,“你不回邺城么?”   “恩,我会将分到我账下的新兵带到并州。”   “那我也去并州。”宇文宪豪迈地说,“虽说我此次想去看看齐国的都城,可奈何那里没有你,去并州也不错,最起码还有你…对了,阿衡也会去吧?”   高孝瓘点了点头。   “这就好,那样我便不急着下手了。”    ☆、第35章   并州,远离邺城,也远离那个疯狂的时代。   在北齐皇帝高洋将北齐治理成繁华盛世的时候,却也迎来了他的狂虐的时代。之前他沉稳内敛,淡定自若,将暴躁、暴虐、暴狂隐在不为人知的一面,此时高洋的思维已经混乱,身体渐渐不受大脑的控制,举止也变的越来越残忍怪异,从最初每日的歌舞升平,到最后终于变成了虐杀和□□,最后完全迷失了自我,不止失去了身为一国之主的尊严,甚至连正常普通人的尊严也一并抛弃了。可怕的是最后,他的残忍上行下效,越来越多的人将杀人视同家常便饭,整个齐国弥漫着疯狂的气息。   然而,高孝瓘在并州的这五年是他此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大人,我们出来为何要带着他?”阿衡跟在高孝瓘身后问道。   “只与你一起太无聊”高孝瓘说完就对上了他幽怨的眼神,“我们顺便还可以欺负他。”   阿衡顿时觉得他家的大人似乎对他真的不一样了,还会与他开玩笑了!阿衡便也没有再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脚步轻快的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呢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让我偷阿衡的簪子没问题,但在你府上不行”宇文宪翘着二郎腿说道   高孝瓘奇怪的问道,“原因?”   宇文宪给他分析道,“你看啊,他若在府上丢了肯定会怀疑府中的人,我便是怀疑的重点对象”他咳了一下,尴尬的说,“你也知道,自从知道我吃了你特意从外面带给他的烧鸡后,哪一次对我不是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若是他丢了东西我就死定了。所以一定不能在府里下手!”   高孝瓘淡淡的问道,“那你打算在哪里下手?”   “既然不能在府中,那自然在府外了”宇文宪说,“你看啊,出了府他若再丢了东西,谁知道他在哪里丢的!”   “你怎知他一定会随身携带那只簪子?”   “你说的啊”宇文宪白了他一眼,“你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必定相当珍贵,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定会随身携带的,这你大可放心。不过话说回来,你要那只簪子有何用?”   高孝瓘不确定的说道,“那只簪子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但何时,又是在哪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难道不奇怪,他母亲竟然会给阿衡留一根簪子?”宇文宪略带提醒性质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他母亲身上难道还会有男子的配物,那样才真令人奇怪。”高孝瓘丝毫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让我偷来的话,想必他也会很伤心的,你忍心?”宇文宪扬了扬他的眉毛   “你来之前确实不忍心,不过你的出现倒替我真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宇文宪吃了一惊,“我?”   “你都能用一块假玉佩骗过他,为何我不能?”   “……”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三个人一起出来。   “你也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要不是…”宇文宪突然停住,“等我以后比他还威风后,你巴结我还来不及呢?”   “……”阿衡无语的看着他,论模样,大人不知道高了多少个等级;论才华,大人能文能武现在还会“开玩笑”……大人这么好,他会去巴结那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人!   “快点了,快点了”宇文宪在前面催促着,因着这次出门存了心思,他们自然是让将阿衡往偏僻的地方带,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明明他们挑了一个好天气出来,结果半路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那时正在往空旷的城外走,一时来不及避雨,被淋成了落汤鸡。   宇文宪咬牙切齿的盯着阿衡,“你以后有多远离我多远”   阿衡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勉强的找到了一棵大树,勉强的避了避大雨。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孝瓘突然开口说道,“这雨下的突然,也不知城中的百姓如何”   宇文宪甩着身上的雨水随口接道:“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其他的人”   阿衡的目光在宇文宪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调开了,对高孝瓘说道,“大人莫要担心,城内避雨的地方多,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即使住在城外的也来得及赶回家的。”   宇文宪问道,“你又不是他们,你如何知道的。”   虽然是回答宇文宪,但阿衡仍然看着高孝瓘说,“我以前和哥哥还有母亲住在城外的寺中,我母亲告诉我如果在外面遇到大雨,不要冒雨急着赶回去,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走,这种雨不会下太久的时间。我们住的那个寺庙在山上,而且离荥阳城很远,我和哥哥都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的。”   宇文宪听了后,笑着说,“阿衡,第一次见你说这么长的话啊”   阿衡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以前他的哥哥还在的时候,他就跟在他哥哥的身后,说上一天的时候也是有过的,他哥哥老说他的后面就像跟着一只鸭子一样,现在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少说话多做事,可就在刚刚,对着高孝瓘,有一刻他竟然觉得像对着他的哥哥,你不自觉的说了那么多。   听了阿衡说的话,高孝瓘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地方,不过也只是一瞬,快的来不及抓住,又被宇文宪这么一搅,他也不再去想,随口说道,“看来阿衡之前吃了很多的苦。”   高孝瓘随口这么一说,可是听到阿衡的耳中,记起以前的日子,眼睛瞬间就红了眼眶,“是啊,阿衡吃了很多的苦。”只是阿衡这么苦,那么疼爱他的母亲和哥哥他们又在哪里呢?如今他能把这位高高在上的并州刺史大人当做自己的哥哥,向他说说自己心中的委屈么?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出来,把阿衡自己都下了一跳!他是谁,你又是谁,你还是那个郑家大小姐么!从你离开郑家的那一刻郑景芸就已经死了!   宇文宪和高孝瓘对视了一下,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大雨。    ☆、第36章   大雨真的想阿衡说的那样,不一会就停了。   可是他们没有走出多长时间就发现刚刚急着找地方避雨现在迷路了!   宇文宪深吸了一口气瞪着阿衡说,“你以后有多远离我多远”   阿衡委婉地提到:“这个你之前说过。”   宇文宪没想到他会回话,“怕你忘了!”说完又跑到了前面。   雨后的天空晴空万里,难得的是阿衡还见到了挂在天边的一抹彩虹,落日的余晖映红了整个天空,阿衡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色,不禁一时看呆。   看着他呆呆的模样,高孝瓘一时错觉,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少女,“走了,阿衡,再不走天就黑了。”   最后他们也没有像阿衡之前说的那样,在天黑前赶回城里。   他们越走越偏,被雨淋过的衣服也越来越冷。   “大人,你看那边有条河,有河的地方附近一定有人家的”阿衡指着前面的那条河说道。   听到有人家,宇文宪的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哪里哪里有,真是冷死小爷我了!”   阿衡提议道,“大人,我们先沿着和走走试试吧。”   阿衡的提议和高孝瓘的想法不谋而合,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但是毕竟不早了,他们又急着赶路,走下来也已是磕磕绊绊的了,所以走在最前面的宇文宪咣当一声跌在了河中。   河水水流不急,但是深度却有些深。   高孝瓘和阿衡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看到愣愣的落水的宇文宪,高孝瓘好笑的说道,“毗贺突,你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说完竟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本来就有些恼的宇文宪看着哈哈大笑的高孝瓘,还有在一边憋着笑的阿衡,他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这下好了衣服是全湿透了,恼着恼着,突然开口说道,“那你们还不赶紧拉我上去。”   阿衡赶紧把手伸出来,结果宇文宪嫌弃的说道,“怎么,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了,你以后有多远离我多远。高孝瓘,快点拉我起来……”   不想其他,虽然天气不是太冷,但是毕竟刚刚他们已经淋了雨,若在河水中泡的时间久了,想必也是会着凉的,“来,我拉你上来”   结果存着歪心思的宇文宪一个用力把没有准备的高孝瓘来进了水里,接着就听到了扑通一声,再接着就传来宇文宪哈哈大笑的声音。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阿衡在河边着急的问道,接着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大人好心拉你上来,你不领情就算了,怎能将大人拉进水里!”   “毗贺突,你今年多大?”高孝瓘无语的看着乐开花的宇文宪   宇文宪不在乎在河边大叫的阿衡,看着一脸无语的高孝瓘,“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啊”接着朝阿衡喊道,“你家大人好的很啊,你要不要也下来啊,顺便洗个澡,反正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宇文宪的话一落,三个人都静了下来,各怀心思。   宇文宪自然知道阿衡是女儿身,今天他自认倒霉,他总得找点乐子乐乐,给别人添点堵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平衡啊,心里想道,“不怕被你家大人发现你就下来啊”   高孝瓘不知道宇文宪的心思,阿衡要比他们都小,而且身板弱,除了箭法还可以外,刚刚听他在岸边的语气急的很,怕他一个冲动跳了下来,赶紧回道,“莫要听他胡说,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家,若是有人家给我们两个人借身衣服”他又补充道,“你在岸边搭个火篝,把你身上的衣服烤干了再走。”   阿衡听到宇文宪的话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直到听到高孝瓘的话,阿衡才回过神来,问道,“大人,你们现在不上来么?”毕竟河里的水很凉啊!   之后听到高孝瓘的声音传来,“阿衡,你现在是不是揍某人一顿?”   阿衡奇怪的问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现在他好想把宇文宪捆起来吊打一顿,敢欺负大人!   “我知道了,你去吧”高孝瓘的声音传来,“不要走太远了。”   “噢”   高孝瓘解决完岸边的阿衡,就对水中的宇文宪说道,“毗贺突,怎么样,要不要打一架?”   虽然高孝瓘的语气是商量的,但是下一秒直接一个劈刀手砍了过来。   阿衡在附近捡了些干柴草,搭了个火篝,把身上的冷衣服烤了烤,又往里面加了些柴草,匆匆的继续沿着岸边走去。   阿衡的运气不错,没走多少路就看到了人家,可是阿衡说出想借两件男装时,那个开门的夫人却不乐意的说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哪里有多余的衣服借给你!”   阿衡尴尬的站在门外,“我,我家大人不小心落水了,若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会生病的……”   阿衡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夫人就嚷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还大人呢,大人家里的人怎么会穿成这样?骗人都不会骗,蠢死了……”说着就要去关门。   “你,你别关门”阿衡急道,“若是你不想借给我,我能不能买啊?”   “买?”那妇人上下打量一下阿衡,“可以啊,你有钱么?”   “有有有”阿衡怕那妇人反悔,就往怀里掏钱袋,结果摸了一空,突然记起今天出门前将簪子和钱袋放到了枕头底下,最后在衣服的兜里摸出几个铜板,在那妇人鄙夷的目光里,问道:“这么够吗?…我没有带钱袋…我回去后日后一定给你送过来……”   “行了行了”那妇人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这样的好话老娘听的多了,就当老娘今天发善心,不过这些钱可不能给你两套衣服”她考量了一下,“你也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一套男装,你的那套女装我就不要钱了。”   “我不要女装……”   “行了,女娃娃就要有个女娃娃的样,看你穿的不男不女的”那妇人看阿衡的眼光更是奇怪   “您,您看出来了?”阿衡支吾的问道,   “我眼睛又不瞎,是男是女我会分不出来!”那妇人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在门口等着吧。”   那大人呢?他看出来了么?   难道真的这么明显么?!   阿衡一路上思过求想过来,若是他不知道那最好了,若是他知道了呢,自己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阿衡就走了回来,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一样。   “你跑哪去了?”宇文宪看到阿衡跑了过来,“他刚才还一直担心你呢!”   顺着那个方向,阿衡看到高孝瓘,那他是在担心他么?   阿衡没有理宇文宪,绕过去直接走到高孝瓘的面前,“大人,我回来了”   高孝瓘淡淡的嗯了一声,“回来了就好。”   “大人,这是新的衣服,你赶紧换下来”阿衡赶紧从包里把衣服掏出来,“天已经黑了,大人莫要着凉啊……”   见到有干衣服,宇文宪也凑过来,“衣服?我的呢?我的呢?”   阿衡从包里掏出那套女装给他递过去。   看到女装的那一刻,宇文宪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高孝瓘也愣住了。   “阿衡,你这什么意思!”宇文宪冷冰冰的问道。   阿衡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说道,“我想借两套衣服来着,但她不肯,我只能买,但我今天出门没有带钱袋,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她不肯给我两套男装,就给了我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那你的意思是我穿这件?”   “难道让大人穿么!”阿衡也生气了,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他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你不穿就算了,也没有人逼着你穿。”   “你看看我这张脸,在看看你家大人的那张脸,你觉得谁应该穿这件?”宇文宪也不示弱的说道,“还有,我觉得你也挺适合穿女装的啊!”既然你不仁那我别怪我不义了啊。   阿衡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激,“我长得像女的怎么了!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他突然有这么一刻,他好想做回郑景芸,不再像现在这样这般委屈!   没想到阿衡也有这么尖锐的时候,宇文宪也呐呐地说道,“我又没说什么”看着阿衡塞过来的衣服,他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心里着实纠结了一番,“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多大的事!”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看到他们换衣服,阿衡赶紧转过身,结巴道“我,我再去找些柴草。”   宇文宪一边换衣服一边朝高孝瓘抱怨道,“就是个白眼狼,眼里就只有你,什么都是你的……”   看着阿衡匆匆而去的背影,看着手中的衣服,听着宇文宪的抱怨,高孝瓘突然心里很复杂,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的复杂。    ☆、第三十七章   高孝瓘因着心里想着其他事情默默的往火里加柴草,直到听到宇文宪别别扭扭的出来,他一口笑出来,“毗贺突,其实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宇文宪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没好气的说道:“你穿着更适合,我们要不要换一下!”   高孝瓘笑着摇了摇头,“这等好事你自己留着就好了,不必时时刻刻都念着我”   宇文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我便受了,来日我必定加倍还给他,他既然这么爱穿男人的衣服,那就穿一辈子吧,最好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高孝瓘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你在…说阿衡?”   “不是他还是谁!”宇文宪现在愤怒的一点也没有觉得此时高孝瓘的语气哪里不对,“敢让我穿成这般模样,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说着说着发现高孝瓘在那里沉默,“你怎么了,我又不是说你,你怎的这样一副模样?”   “你的意思是阿衡是女人?”高孝瓘自己喃喃的问道   “额?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宇文宪有些心虚的问道   “你说的啊,”高孝瓘看着他愣愣的眼神,“我看你都快被阿衡气傻了,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阿衡长得是清秀,但的确是男儿身啊。”   “你看过啊”宇文宪立刻反驳道,他眼睛又不瞎,他才没有傻呢,傻的那个人是他好不好!   高孝瓘摇摇头,却自顾自的说,“那日与突厥人打仗的前几天,我也命令阿衡穿着女装混入敌军,其实相比着男装的阿衡,女装更适合他。那之后我的确怀疑过他的身份,但是在战场上他射出那一箭救下我之后,我便知道他不可能是个女人。”   “为何你如此断定?”宇文宪奇怪的问道   “我当日给他的那两只箭,是我命人特制的,其重量要比普通的箭重的多,若为女子根本不可能连射两箭。”   “若是他的力气比普通女子大呢?”   “你可知道,阿衡护身的只有这精准的箭法,当日擒住你的那一招也是在军营里习得的,他的身子一直都不太硬朗,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才将他从军中借调到府中,随在我身边”高孝瓘拍了拍他的臂膀,“所以,你也莫要在在他面前提起。”   “我知道有些话比利箭都伤人,就像说你长得像个女人”高孝瓘淡淡的说,“那种感觉,我想我懂,而你却不能体会到。”   宇文宪已经被他们两个人搞疯了,就在此时,阿衡抱着一捆干木枝,“大人,看看我又捡了这么多,足够让我们烧一晚的了。”   “恩”高孝瓘起身接过来,“过来休息一下吧”   “阿衡不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大人,这是我刚才在树上摘的,这个是没有毒的,我哥哥之前就给我摘过,大人一天都没吃东西,先吃点”   “我也一天没吃啊,你怎的不念念我”说完就要去抢他手里的野枣子。   阿衡侧身躲过去,“你自己去摘,那边还有很多呢”   “我偏不,我就要吃你手里的”宇文宪耍赖的说   “不给,这是给大人的”   两个人在这边你一眼我一语,高孝瓘好笑的看着两个人,“我不饿,你全给他好了”   阿衡不情愿的将布包递给他。   宇文宪接过来:“这么听你家大人的话啊,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也要有像你这般听话的小兵……”   高孝瓘随口接道,“那更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在战场上一绝上下,我知道你今日输给我心中定是不服的很。”   “到那时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宇文宪吹嘘道,“真的好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啊。”   高孝瓘与宇文宪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累了一天的阿衡靠着树干睡着了。   他们扯着扯着,宇文宪就感慨道,“这齐国我是到过不少地方了,也算游遍大川南北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高孝瓘反问道,“邺城吧”   “那除了邺城呢?”   高孝瓘放空了目光,“除了邺城,可能会去荥阳吧”上次家书里三哥提到他有了喜欢的人,就快要成亲了,还问他在大婚之时他能不能赶回来,身为臣子,他无法给他三哥任何保证。他与三哥一般大,那他也是要去荥阳接那位未婚妻回来,只是她会愿意跟着他来这边陲之地么?   “荥阳?”宇文宪奇怪的问   “恩,我自幼家中给我定下一门亲事,便是在荥阳。”   宇文宪哈哈大笑,“如今你却也已功名身就,的确差貌美如花的佳人相伴了,难怪你想去荥阳了…”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到那时,阿衡怎么办?”   高孝瓘皱着眉头问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宇文宪自己琢磨了一下,不管阿衡是男是女与高孝瓘毫无瓜葛。   阿衡?荥阳?高孝瓘却皱起了眉头,心里默默的想,今日阿衡提到的那个地方是荥阳么?他刚想确认一番,结果转过身却发现阿衡睡着了。   “睡着了?”宇文宪看了一眼阿衡,“也好,明天你拖着他,我早一步回去去把他的簪子给你拿过来。”   高孝瓘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时机。”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阿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醒了?”   “大人,你怎么不早一点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   阿衡摸了摸挂在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的说道,“的确睡得很香,对了,大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有事先回去了。”高孝瓘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识的路?”   “不知道”高孝瓘回答的坦荡   阿衡无语的看着他。   “我们也回去吧。”   “大人认得回去的路?”   “不认得”   阿衡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他已经走在前面。   那一边,宇文宪历尽千辛万苦后刚到并州的城门,就遇到了他的师父王雄。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奇怪道   “来带你回去”王雄连弯子都不绕直接开门见山,“你在外这段日子也该收收心了”   “找我何事?”   “你可知并州是什么地方?”   “是齐国的地方又如何”宇文宪毫不在乎的说道,“如今西魏的堂堂大将军不也站在这里么!为何你能来得我却来不得!”   “西魏?”王雄语气又冷了几分,“那你又可知道这并州刺史是何人?”   “知道啊”宇文宪提起高孝瓘,“你见过的,就是那年那个……”   “你知道便好,也莫要忘了公子的身份,”王雄冷冷说,“公子还是尽快跟我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身份?”宇文宪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在此地还有事情”   “公子!”王雄怒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西魏大乱,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   “改朝换代?”宇文宪也是一惊   “今日由不得你……”   “不必了,我随你回去”宇文宪打断他的话,“终究我还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宪留下一封信放在高孝瓘的桌上,便策马与王雄出了城。   最后的一个回眸,高孝瓘,我并非不守你我的约定,只是我有我的责任,还有师父提到的你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为了拖住阿衡,高孝瓘平生第一次悠闲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大人,你今天心情很好?”阿衡问道   “何以见得?”   “因为大人一路都在笑啊”阿衡笑着说,“一直笑心情肯定也不错。”   “是不错,这样吧,看在心情好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大人是要买给阿衡啊?”阿衡两只眼睛里冒星星一样的看着他,看来大人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这样好说话,还这样慷慨大方。   “不是,我怎么会买给你呢?”高孝瓘打击他道:“我啊,只是帮你挑挑,你的眼光连陈大锤都嫌弃。”   “这银子还是你自己要付的。”高孝瓘又加了一盆冷水。   “可,可我没有银子啊”阿衡小声的说,“我那几个铜板都买了衣服了啊,诺,就是大人身上的那件。”   高孝瓘觑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之前还欠我一件袍子,既然这样,我便当你还了,如何?”   “那阿衡谢过大人了”阿衡一直都不明白大人为何一直都将那件袍子记挂在心上。   好像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一样,高孝瓘对他继续说道:“那件袍子是我母亲在我离开邺城的时候送给我的,好好的一件衣服直接被你射了个窟窿……好了,今天我开心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可有喜欢的东西?”   有我也买不起啊,阿衡在心里暗忖道,“大人,我没有喜欢的。”   “哦,没有么?”高孝瓘停下脚步,随手拿起旁边摊子上的物什,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个面具,他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阿衡奇怪的问道   “对啊,正好盖住你那张脸。”高孝瓘拿着面具朝他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阿衡,阿衡不需要的。”   “罢了,你若真不喜欢便罢了”高孝瓘将面具放回摊子,“可惜了啊”   “大人,你喜欢?”阿衡揣测的问道   “是啊,难道你买给我?”高孝瓘故意说道   “我,我买不起”阿衡知道一个面具没几个钱,但他现在的确身无分文。   “逗你呢”高孝瓘被他那一副纠结的模样逗乐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哦”阿衡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挂在摊子的那个面具,等我有银子了我便买一个给大人吧,还没有见过大人喜欢过什么东西呢!   高孝瓘与阿衡回到府中却没有看到宇文宪,开始以为是没有拿到阿衡的簪子不好意思躲了起来,直到看到了他留下的书信,原来他回家了。   那一天夜里,一匹快马从邺城使出,向并州的方向奔去。   公元559年,高洋夣,他的儿子高殷即位,封常山王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封长广王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尚书令开封王杨谙、平秦王高归彦一起辅佐,并下诏召回高孝瓘。   北齐很快完成了权利的更替,帝国表面上权利夫人最高处却偏偏站着的不是高殷一个人,还有高演、高湛,甚至还有太皇太后娄昭君。    ☆、第三十九章   高孝灌手里拿着宇文宪留下的书信,他在信中写道:   高孝灌:   今日未能完成你的嘱托实属无奈,我此番负气出走,也曾说出不在回去,只是有些东西是你与生具来的,家中变故我不能袖手旁观,你我若有缘来日自会相见,这一段日子的照料,与你,与阿衡的这一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与生具来的责任么?毗贺突你到底是谁?我们日后还再相见么?若相见的话,我们还能像如今这般么?   他离开了并州,那自己呢?自己在并州又能再呆上几年?   这一段日子以来高孝灌心绪一直不稳,隐隐觉得将会发生什么,也许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只是对于他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几日来的不安,再见到高孝琬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三哥?”高孝灌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真的是他的三哥么,他是不是在做梦?   “并州刺史高孝灌接旨。”高孝琬面上一本正经的说,“高孝灌在并州政绩显注,特召回邺城听封,不日启程。”接着换成了原本的语调说道,“老四,傻了,还跪在地上干什么,我千里迢迢的来宣读圣旨,你就让我站在院子里喝冷风!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三哥放在心上啊......”   高孝灌自从见到高孝琬的那一刻,脑袋里一片空白,连高孝琬宣读圣旨的内容他都没有听见,他只是像往常接旨一样,跪在那里,直到熟悉的却又带着的几丝陌生的声音响起“快别跪了,累死我了......”   没错,这就是他的三哥,娇贵的很,也护犊子的很,他的三哥来接他了。   十年,整整十年的时间。   八岁离家,他们年少,不知道离别的苦,他们笑着说彼此珍重。   十年后,他们不再是那不暗世事的少年,久别重逢,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眼眶。   “三哥......”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些年你过的好么,有没有再惹大娘生气,大哥他还好么,还有我的母亲......这些年他每次征战都会往家中第一份平安的家属,他们也会回道家中一切安好,可是他的那个心还是悬着的,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安心了,那个家真的还在那里等他回去。   高孝琬将圣旨往他的手中一塞,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我说你好歹也在战场上征战了十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弱滴滴的样子啊。”   高孝灌皱着眉头,“三哥,你怎么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高孝琬啧啧了两声,“我来之前与大哥打赌,我觉得你跟着斛律将军和段将军这么久指不定也会像他们那般魁梧,大哥却说你只会长得更加花容月貌,哈哈,还真被他说中了,我的银子啊......”   高孝灌苦笑不得,“我也想让三哥赢啊,奈何我就这副皮囊了。”   “这样也不错啊。”高孝琬用肩膀撞了撞他,“反正你也要回邺城了,你这模样,俏公子一个,肯定抢手,到时候全邺城的姑娘肯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三哥”高孝灌喊了一声,“你莫要在这里胡说。”   “怎么,害羞了,你看看你脸都红了。”高孝琬揉了揉肩膀,“看着是像个姑娘弱不经风的,怎的身板这么硬,一点也不像女人摸起来软......”   高孝灌无语的看着他,“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妹妹,你摸起来像女人才见鬼了好不好!”   “你瞧,你不提的话,我还真把你当成妹妹了。”高孝琬朝他抛了个媚眼的说道   “三哥,你不累么?”   “路上是挺累的,想着邺城离并州怎会这么的远。”高孝琬语气一顿转折道,“哈,见到你就不累了,我高兴吗!”   看着神采奕奕的高孝琬,一点也不像赶了几天路的人,然后就听到他说“我们也有十年没见了吧,时间再久一点,我都忘记还有一个四弟了。”   高孝灌也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你马上快回邺城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好在时间不久,好在一切都来的及。   “三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当然是越快越好啊。”高孝琬随口说道,“你啊,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交代交代,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去。”   “明天?”高孝灌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行,这里很多事情今天交代不完,再说了,你已经奔波了几天,再奔波几天身子肯定吃不消的。”   高孝琬想了想,“也对,那我便在你的并州呆几天。话说并州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高孝灌摇摇头,“虽没有回邺城,也晓得并州与邺城相比,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得了,我还是美美的睡上几觉。”高孝琬伸了伸懒腰,“你去忙吧,吃饭的时候再去叫我。”   然后又加了一句,“有美人叫我也行啊!”   高孝灌哭笑不得,“知道了,你去好好休息吧。”   看着高孝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高孝灌长叹了一声,这三哥......   “大人,是要离开了么?”   高孝灌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廊子里的阿衡,两只手不安的搅着衣袖。    ☆、第40章   “嗯”   “那大人还会回来吗?”阿衡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   高孝灌虽然看着他那充满希望的目光,可还是说:“应该不回来了。”   “哦”阿衡垂着脑袋,这一天还是来了,就像他哥哥最后也会离开他一样,他希望这一天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只是这一天来的如此的快,如此的突然。   “阿衡,这几日我会把你送回军中,我离开后,你也不必在留在府中。”   “阿衡听从大人的安排。”   “还有,阿衡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再过两个月就十三岁了。”只是好可惜,大人那时已经离开了。   “十三岁,你就可以真正上战场了。”高孝灌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怎么看着还是这样瘦小,我原想着再过几年,等你长的像矛那么高的时候在让你回去,看来我是等不到了。”   阿衡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大人,阿衡,阿衡舍不得大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阿衡,不许哭。”高孝灌命令道,“毗贺突走的时候,你还带着笑和我说幸好走了,如今你也笑着说辛好我走了可好?”   “大人......”阿衡在高孝灌的目光里张了张嘴,却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在阿衡的心里,大人是不同的,阿衡不能笑着和大人说再见。”   看着阿衡这副模样,高孝灌柔声说道,“我此番一走,你我也断不会再有相见之期,你想让我离去的有牵挂么?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衡,我认识的阿衡很听话,很识大体,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小兵,将来也会是一个威风赫赫的将军。”   “大人,你当真不要阿衡了么?”   “阿衡,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像依附树干的藤蔓的女人。”   阿衡沉默了下来,良久后说:“阿衡知道了。若大人没什么事,阿衡先回去收拾一下。”   “去吧。”纵容舍不得,他此刻也必须放手,他不会容许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这样好下去,他此生的柔情也不会托付给一个男人。如此虽然痛,却也是最好的结局。   大人要走了!   大人要走了?   大人要走了......   这五个字在阿衡的脑袋里转来转去,就像他再也见不到哥哥一样,他这些年就像哥哥那般对自己好,他也在心里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可是今天才发现他根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他就像哥哥口中说的那只雄鹰一样,会飞出院子,会翱翔天空,而他只能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飞出自己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到他。   这便是他与他的结局。   只是为什么心好痛,好难受?   阿衡握紧手中的簪子,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从大火里逃出来,他一无所有,是这根簪子让他有勇气活了下来,后来遇到大人让他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他要离开,不如把这根簪子送大人?   阿衡想到这突然站起身,怀中的银子落了一地,他出神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银子,大人怎么会喜欢簪子呢,大人喜欢的是面具啊。   想到这里,阿衡捡起地上的散银子跑了出去。   那个面具,那日大人拿在手中的面具......   “卖了?”阿衡愣愣的问   “都摆在上面了,你都翻了好几遍了”小贩拿起一个递给他“你看看这个,这个也不错的。”   “可大人只喜欢那一个......”阿衡接过递过来的面具,原来他连一个面具都守不住。   “您,您能不能帮我再做一个?”   “可我都不记得那个是什么样子的了。”他为难的说道,“说实话,面具这东西很难做成一摸一样的。”   “您不记得我记得的,你教我,我来做。求求你了。”   “这,这很麻烦的,你何必如此执着呢?再者说啦,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毕竟面具看起来都一样的。”   “不会的。”阿衡肯定的说道,“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手里除了拿剑之外的东西。”   阿衡把钱袋递过去,“我一定要给大人一个一摸一样的面具。”    ☆、第41章   阿衡在学做面具的那一段日子,高孝灌也没有闲着,所以也没有注意阿衡在忙些什么。   这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打开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外的阿衡。   听到开门的声音,阿衡跑过去,“大人,这么早,您起的真早......”   高孝灌看着有些湿气的阿衡,“你等了很久?”   “也没有很久。”阿衡不在意的说,“我问过锤子哥,他说大人最近忙的很,也不知道大人还去不去军营,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将军。”   阿衡边说边接下背上的背包,“大人,送给你的。”   “什么?”   “大人,你打开就知道了。”阿衡保证似的说道,“大人肯定喜欢。”   看着她熠熠的神情,他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似曾相识的感觉,“面具?”   看着高孝灌的神情丝毫没有半分惊喜,阿衡惴惴的问道,“大人不喜欢么?”   “为何这般肯定我会喜欢?”   “那日大人...”   看着他失落的神情,高孝灌将面具往脸上一戴,略有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很喜欢,这样就不会看到我的那张脸了。”   “真的?大人真的喜欢?”   高孝灌拿下面具,“我带不走于我相处三年之久的并州的一草一木,没想到并州留给我的是它,阿衡,谢谢你。”   “你要带走什么?”后面传来声音。   “三哥?今日起的可真早?”   “面具?”高孝琬拿着面具的一角,“我倒不知道并州还盛产这个东西,不过,这个实在太丑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有这大嘴......”   还没等他评价完,阿衡在一边小声的辩解道,“不丑的,这是战无不胜的战神,这眼睛大是为了能看穿敌军的一切阴谋诡计,而且他的眼睛我特意涂了蓝色,天空的颜色......”   这时高孝琬才注意到旁边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朝高孝灌哄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说你怎么对女人不敢兴趣,你养了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在你身边......”   怕他再说出什么惊涛骇浪的言辞,高孝灌赶紧打断他,“三哥不要侮辱上战场的将士,况且他在战场上救过我,于我有恩。”   高孝琬一脸不相信,“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高孝灌问道,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知道也好,这样他应该也不会太伤心。   阿衡想和大人一起,可是如今他已经回了军营,便由不得自己了,“我要回营了,我今日出来没有告假。”   “去吧。”高孝灌也没有勉强他,“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了。”   “阿衡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就像大人在的时候一样   “大人,你何时走?到那时阿衡去送你。”   “你先回去吧。”高孝灌没有回答他,旁边玩着面具的高孝琬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哦,那,那阿衡先走了”说完阿衡缓缓转过身。   直到阿衡走远,高孝琬才问道,“还说没什么?”   “毕竟跟了我三年。”他垂下目光看着面具,“是有点舍不得。”看着他一步步成长,如今的诀别对他还是他都是一把刀。   “他这副模样还可以上战场?”高孝琬不赞同的问道   高孝灌头疼的看着自家的三哥,“连我上得为何他去不得!”   “你是谁!你是我高孝琬的四弟,他能和你比!?”   “好了,我们走吧。”高孝灌拿回面具,“我们明天就走了,我带你转转。”   在府外等了一晚上的阿衡回到营地就病倒了,高烧烧的他迷迷糊糊的,迷糊中听到几个人的对话。   “高大人走了。”   “嗯,说真的,我还挺舍不得的。”   “那是,有一次天热的不行,高大人还分与我们瓜果吃,我都不记得我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了呢!”   “关键长的还好看啊。”   “这次回邺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那一定得啊,肯定是要升官的。”   “升官!?是回去封王好不好!”   “封王?”   “他可是高家人,和当今皇上可是一家人啊。”   “我听说皇上这里”这个人指了指脑袋,“不太好。”   “你不想要脑袋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想想也是,要不是这样,高大人也不能在这一呆就是三年啊。”   “高大人心好,这是老天开眼啊。”   大人,是你走了么?阿衡突然睁开了眼 ,挣扎的跑了出去。   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大人,再等阿衡一下。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阿衡却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   “老四,我们走吧。”高孝琬看了看时辰说道   “嗯”高孝灌骑上了马,马仿佛也知道即将要离开,不舍的在原地打了几个圈,他抬起头看向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城,原来再陌生终有一日你也会有感情。   只是再深的感情也阻挡不了他回家的路。   一阵飞尘,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匆匆而来的阿衡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城门,病中的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大人”,只是再也没有人回应。   终究,他失去他。   他连一声珍重都来不及对他说。    ☆、第42章   邺城,这座在高孝灌记忆里的城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自己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自己。   “老四,你是先进宫领旨谢恩呢还是先随我回家?”高孝琬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问道   “三哥,我先进宫再回府。”   高孝琬盯着他看了两眼,低声说道,“莫要说三哥没有提醒你,如今的邺城不太平,尤其是...”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那里。”   “谢谢三哥的提醒,你先回去休息,三哥奔波了一路,便先回府等我吧”   “行了行了,你也早去早回。我在府中备下酒宴等你。”说完便命人驱赶马车。   皇宫。   坐在权力至高点的早已不是高孝灌之前跟随血战沙场的高洋,而是与他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殷,那时还是斛律昌仪唤着的殷哥哥。   "没想到我们再见面却整整过了十年。"   "皇上,臣谢皇上天恩。"高孝瓘跪在殿上。   "那年你一个人为父报仇追至仇人至金镛城,朕着实佩服你的勇气,你手刃仇人,朕也欣赏你的实力,奈何你被先帝放至军中,一直没有召回,朕那时在想,若有一日朕君临天下,必将你召回,为朕所用,造福天下苍生。"   "谢皇上赏识,只是皇上太高抬孝瓘了,臣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挂念。"   "你在外这么多年,可有怨恨过先帝?"   "臣不敢"高孝瓘很平静的说道"先帝开疆拓土,孝灌追随左右,见识过先帝得深谋远虑,如此安排想必自有先帝的思虑。”   高孝灌的一番话触动了高殷心里的一根线,这几年来所有人都经历了先帝高洋的暴虐与荒淫,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最初雄心勃勃的那个文宣皇帝,“高孝灌,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你这般胸襟的。”   “在外这几年,孝灌并非真的苦,心里着实也谈不上怨恨。”   “提起先帝,连朕都是有几分怨恨的。”   “皇上...”高孝灌急忙打断高殷的话,却被他止住,“朕向来不喜杀性,然,先帝着实不然。但他于朕的确是位好父亲,至死都在为我以后考量打算,对于母后也确实是位好丈夫,虽然荒淫不堪,但放在心中的也只有她一人,为了她可以不顾天下人的反对,可以逆天而为,这一点朕就做不到。”高殷幽幽的说道,“从朕作为太子的那一天,朕就知道朕永远比不上先帝。”   “皇上......”   “你刚回到邺城,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今日便到这吧。”忽然间高殷觉得非常的累,心累至极。   “谢皇上恩典,臣告辞。”   “等等,斛律将军于你有教之恩,此番若你能回来必定高兴。”   “臣知道,那臣告退了。”   “去吧”昌仪也很挂念你,你代朕去看看她,也算朕对她许的从不是空诺,看着高孝瓘退出去的身影,高殷默默的想道。   “殷哥哥,我爹说以后要唤你太子殿下。”   “不好,你还是唤我殷哥哥的好。”   “为什么啊?”   “昌仪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若同他们一起唤我太子殿下,我都分不出昌仪了呢。”   “可我爹还说不要我常常找殷哥哥。”   “没关系,那我去找昌仪好了。”   ......   “殷哥哥,你看看我的脸。”   “怎么弄的?”   “三哥在我面前吃大螃蟹,结果我吃了就这个样子了......我以后怎么嫁人啊?!”   “没关系,你这副模样我以后也会要你的。”   “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啊,我现在是太子,以后还会是皇上,一国之主,说话怎么能不算数。”   “我不要三哥背我出门。”   “让你让谁把你背出来?”   “额,让孝灌哥哥。”   “高孝灌?”   “嗯。”   “怎么想让他背你?”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可是他不在邺城啊。”   “那你就让他回来啊。”   “那可就看有没有本事让我把他召回来了。”   “殷哥哥......”   “撒娇没用,这关乎朝堂社稷,若他确有才华,我必定将他召回邺城,若他真的是无所建树,邺城也断不能有他容身的地方。”   “殷哥哥,我不理你了。”   ......   看你的孝灌哥哥用了十年的时间像朕证明了他的实力终于回到了邺城,只是朕却不能让他把你背到我身边。   走出大殿,高孝灌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没有丝毫的霸气,却有着浓浓的哀伤,隐在暗处的面容再也没有了当初少年的模样,他就像自己一样进入邺城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大将军出府了,还没有回来。大人是要在前厅等大将军回来么?”管家问道   高孝灌看了看天色,“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侧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少女,悄悄的打量了周围一下然后像发现了什么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顺着她的方向望去,高孝灌看到了一个少年,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可认识那个人?”   “回大人,那位是高山王的世子爷。”   六叔?   高孝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43章   “我说你进一趟宫怎么用了那么久,看看这时辰,我还以为皇上留你用膳了呢!”高孝灌一进门就被高孝琬一把拽住,开始抱怨道。   “孝灌给大娘,给母亲请安。”高孝灌不着痕迹的摆脱高孝琬的不安分的手。   “嗯,不知不觉都已经十年了,孝灌果然长大了。”元仲华上下打量了他,虽然这孩子还像以前那般俊秀,但隐隐约约身上隐藏的高家的霸气已经显现出来了。   宋氏的眼泪见到高孝灌的第一眼刷的流了下来,“娘盼你这一声安盼了十年啊,盼的母亲都有了白头发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   “是啊,十年你都不回来看你母亲一次,甚至都到城门了又奔赴沙场......”   “是儿子不好,望母亲见谅。”   宋氏还要在说什么,元仲华打断她,“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用膳吧,稍后我们再叙旧。”   “就是就是,我都快饿死了。”   “三哥,大哥呢?怎么没有见着大哥?”   “他啊,这个时候不回来,肯定和九叔在一起。”   “九叔?”   高孝琬边走边解释道,“我与你同岁,大哥同九叔也是同岁的,只不过差着一辈,感情自是非比寻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多的多,你看你不在府中,五弟也不在府中,我就行单影只的一个人。这次你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走了啊。”   “若前线有需要,我还是要......”   “够了啊,我是你三哥,还是他们是啊。”高孝琬吃味的说道,“再说了,我央央大齐难道只有你高孝灌一个人会领兵打仗!”   “三哥......”   “你都十年不曾回家,难道还要你一辈子不回家么?”高孝琬心里腾的冒出了火,“你那时走我留不得你,现在我是堂堂的河间王,难道也留不住你么!”   看着这副急着上火模样的三哥,高孝瓘的心里一阵感动,三哥不是不许他离开邺城,而是怕他有一天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一个人在外面飘荡,“三哥,我向你保证,每次出征必定活着回来。”   “刀剑无情,你拿什么保证。”高孝琬没好气的说道   “若我凯旋必归,若我战死必定魂返故里。”   “行了行了,我不爱听,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丧气话呢!”   然后高孝琬再也不理他,一个人闷闷的走在前面,他在后面叹了一声,然后跟了过去。   席间,这顿晚宴因着元仲华在场,这些小辈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规规矩矩的用完了膳。   忽然,元仲华开口问道,“阿琬,你这成人礼也行了,也该考虑你的亲事了吧?”   “母亲,今天四弟刚回来能不能不说这件事啊。”   “母亲和你提过不下数次,你是怎么回答母亲的。”   “那今天能不能不提啊。”   “不行,我倒是不晓得崔家的小姐哪点不合你意了,怎么就这般推脱!”   “全都不合意,行了吧?”   “那谁合你意?你倒是和我说说看。”   “哼,要不是她是崔家人气,她能入的了母亲的眼!”   “放肆......”   “三哥,莫要如此顶撞大娘......”坐在他身边的高孝瓘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说道。   “老四,你不知道莫要再插话,既然母亲要弄个清楚,今日我便同她说个明白。”高孝琬压抑着内心的悲痛,“她哪里都好,出身好,样貌好,才华好,可独独心肠不好,那我为何要娶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   不等元仲华说话,他继续说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这时席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高孝琬呼吸声越来越沉。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说娶不娶,嫁不嫁的,我还以为是老四一回来就要去迎亲呢,闹了半天是老三啊。”   说话的人便是高孝瑜,他走到高孝瓘身边戏谑的说道“这次用不着我去退亲了吧!你看看你自己都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怎么着也不能做负心汉对不对!对了,老四你这也回邺城了,什么时候跑一趟颍阳啊?”   “颍阳?老四去那里做什么?”高孝琬听的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忘了,当年他与郑家小姐可有媒妁之亲啊。”   原本黏在高孝琬身上的视线全都移到了高孝灌身上,高孝瑜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可记得当年是你把人家从郑夫人的肚子里撞出来的,还嫌弃人家丑。”   “......”   高孝琬听到这里噗的笑了出来,“是比不上老四漂亮。”   高孝灌头疼的看着大哥,“大哥你的记性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一直记得今日你回来,特意提早回来给你接风的。”   “还特意,看看我们这边都开始了,你才不急不慢的出现。”高孝琬故意生气的说   “那我自罚三倍如何”   “大哥,小事一桩,莫要......”   高孝琬打断他的话,“放心,大哥的酒量好,千杯不倒。”   “嗯,是有这说法,不过就是我醉了,也还是记得老四要娶媳妇这件事的。”   高孝琬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的,高孝灌尴尬的应答,“最近事情多,闲了再说。”    ☆、第44章   次日一早,高孝瓘又去了将军府。   这一次,斛律光没有出府,他去的时候正在正在校场练武。   高孝瓘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斛律光,他一招一式依旧不减当年的风采,他也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将军了,直到斛律光打完最后一招停下来,高孝瓘才开口唤道“大将军”   在高孝瓘进来的那一刻,斛律光就已经发现了,直到现在他才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来是孝瓘回来了,前些日子我遇到河间王,他说你就快要从并州回来了,回来就好啊。”   “是啊,大将军,这三年来你过得好么?”   “好啊”斛律光笑着说,“每次能活着回来我很满足了。”   “大将军就是大齐的战神,是大齐的落雕都督。”   “老咯,战神什么的我也担不起了,依老夫看,你们小一辈的人才是大齐的战神。”   “孝瓘当不起这称号的,大将军莫要再开孝瓘的玩笑了。”   “哈哈哈”斛律光用手锤了锤他的胸膛,“盖棺才能定论,后人自有评说。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孝瓘,莫要给老夫丢脸。”   “孝瓘记下了。”   “听河间王说你回来以后便不走了?”   “将军,您误会我三哥的意思了”高孝瓘赶紧替他解释道,“他只是担心刀剑无情。”   “你也这么想的?”   “身为一名军人,马革裹尸,埋骨他乡是最好的结束,从我第一次跟随大将军,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能够活着回来,能够与家人再一次团聚便已是老天对孝瓘的眷顾了。”   “邺城什么都好,就是最容易消磨人的斗志,若没了斗志,也上不得战场了。不过今日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放下心了。”   “若大将军有需要,高孝瓘誓死追随大将军。”   “好孩子,只是苦了你了”斛律光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这三年来,你过得可好?”   “拖大将军的福,孝瓘在并州结识了一帮有志之士,过得倒也不错。”   “看不出来,你倒挺能苦中作乐的。”   高孝瓘笑了笑,“多谢大将军的夸奖了。”然后,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昌仪曾经玩耍的秋千,问道“大将军,昨天来将军府碰到了昌仪,她似乎与常山王的世子关系不错,能否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斛律光的目光也沉了下来,沉默良久后说道“闺女大了,有心事了,自然也不愿意同我这莽夫讲了。若闲了你自己去问问吧。”   看着大将军这副模样,高孝瓘决定找昌仪问个清楚,他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毕竟这又是人家的私事,他也是不方便过问的。但是他见过皇上对昌仪的好,也相信皇上也断不是喜新厌旧的人,若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岂不是棒打了一对鸳鸯!他从来都把昌仪当做妹妹,他自是希望昌仪能够永远幸福下去。   见到高孝瓘,昌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开心的说道,“孝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几年没见,昌仪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孝瓘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到的”   “那为何孝瓘哥哥昨天不来找昌仪?”昌仪故意生气的说道   “昨天来过将军府,也见到了你,不过你没有看到我而已。”   “昨天孝瓘哥哥来过?我怎么……”昌仪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红了,支吾的说道,“孝瓘哥哥都看到了?”   “是,所以今天是特意想弄明白,你与皇上……”高孝瓘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昌仪打断了“我与殷...皇上算是有缘无份吧,我也,也不想再提他。”   “昌仪……”高孝瓘还想再说什么,昌仪却转过身,淡淡的说道,“他是你的君王,你敬他护他,但他早已不是我的殷哥哥了,或许从来都不是。”   他说过“斛律家已经位及人臣,你还想母仪天下么!”   他说过“我待你好不过是看在斛律将军的面子上”   他说过“我与你的过往都算不得数,你太小,而我,将来的路太长。”   他说过“能与我并肩的从来都不是你—斛律昌仪!”   他与她的情分止在她甩给他的一个耳光中,她只对他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从此以后,他是他,她是她,一刀两段再无瓜葛!    ☆、第45章   从大将军府回来,高孝瓘就站在回廊上想昌仪的话,明明他看到的不是这个样子。   “老四,在这发什么呆?”   “三哥,你说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难道看到的也是假的么!?”高孝瓘迷惘的问道   “你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莫不是刚从将军府回来?”高孝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恩”   “见着昌仪了?”   “三哥,你怎么知道?”   “这邺城还没有我河间王不知道的事情。”高孝琬觑了他他一眼,“想不明白昌仪与皇上之间的事情?”   “三哥,你知道?”   “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昌仪和高百年在一起么?”   “是有些奇怪。”   “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他怎么会......”   “皇上是聪明人,不可能看不透当今的形式,或许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知道若有一天先帝不在了,他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若娶了昌仪,或许会有一时的风光无限,但是若有一天皇上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   说到这,高孝琬抬头看向远处,“若非能护她一世,还不如替他找个人守她一生。昌仪于高百年有恩,高百年于昌仪有情,他们在一起是最好的结局。”   “皇上怎么就能肯定高百年就能护住昌仪?”   “因为六叔,能撼动高家天下的只有他一人。”   高孝瓘缓缓的说道,“皇上是不是多虑了。”   “若是多虑自是最好不过,皇上必然不会薄待六叔,昌仪嫁过去也不会有烦恼,若真被皇上料到了,那身为六叔世子的高百年也能护住昌仪的性命。”   “原来如此,难怪......”   “所以高百年的深情昌仪都看在眼里,而皇上的深情想必昌仪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或许她此刻恨透了皇上当年的负心,他的薄情。”   高孝瓘收回目光,“所以说有时候放手也许是另一种爱,只是我那时候不明白。”   听到这里,高孝瓘心里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三哥……”   “老四,我要成亲了。”   “成亲?和谁?”   高孝琬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还能和谁,当然是入得了母亲眼睛的崔家小姐了。”   “三哥,你之前信中提到的那个人不是崔家小姐吧?”   “那又如何?”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们这种出身最无奈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不能选择,也不会容许你选择。”   “三哥,你可以在与大娘商量……”   “不必了”高孝琬仿佛看开了一切的说道,“我也不能护住她这一生。”   “更何况我并非她的良人。”    ☆、第46章   次年高家嫡子高孝琬与崔家小姐大婚,他们的婚礼非常隆重,连皇上都赐下不少礼品。婚后不久崔氏怀孕,十月怀胎后诞下一子,取名正礼。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不管你的权利有多大。   同年斛律将军大女儿斛律昌仪出嫁,皇上下旨高孝瓘背着斛律昌仪出阁。   那一日,高殷登上了皇宫里的城墙,在最下面的板砖上找到了那行字:殷哥哥喜欢昌仪,原来不管你怎么装作漠不关心,到头来心还会痛,只是不得不放手,不能不放手,只为了你好好的活着。   公元560年三月,北齐皇帝高殷下旨受封高孝瓘为兰陵郡王。   乾明元年,即公元560年,八月初三,太皇太后下旨废除当今皇上高殷,降为济南王,命常山王高演即位为新君。高演在晋阳登基成为北齐第三代皇帝,大赦天下。   被废的高殷迁至邺城的别院,那一段日子里,高殷常常想起他与昌仪在一起的日子,他不是没有自私的想过和她在一起,是她的母后的一席话惊醒了他,如今被囚在这四方的庭院中,等待他的或许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在这里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了,他的六叔能力比他更强,他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   高殷被废后,高孝瓘曾经试图多次去探望但高殷都不见,所以这次高孝瓘还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被拒之门外,但这次高殷却让人将他请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下人在收拾东西,高孝瓘皱着眉头问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晋阳”高殷把一本书册丢在桌子上,对他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下人都离开后,高殷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说,“我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了,你我都是高家人,便不要太拘礼了。”   高孝瓘依言坐下问,“晋阳?殿下去那里做什么?”   高孝瓘第一次见到高殷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缓缓的说道,“有人同皇上讲“邺中有天子气”,可皇上明明在晋阳,邺城的天子之气想必说的就是我了。”   “这种缪言,皇上也会相信?”   “若是不信,我也会去晋阳了”高殷冷笑的说道,“天下我都已经给他了,他还担心我会谋反,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许只是想把殿下接到晋阳也说不定。”   高殷摆摆手,“罢了,我此去定是回不来了,其实我也看开了,也想明白了。”   “殿下……”   “我只是不甘心,我此生到死都不甘心啊。”   高孝瓘知道他不甘心的是什么,“要不要我带她来……”   “不用了”高殷递给他一个布包,说“我不想把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带去那个地方,我把它交给你,兰陵郡王,若我此去当真回不来了,你便把它埋在皇宫城墙的最后一块板砖下面。”   “不会的,他不仅是齐国的皇上,还是我们留着相同血液的六叔啊,我不相信他会如此残忍。”   “最是无情帝王家,终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若真是这般无情,他高孝瓘愿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皇建二年,即公元561年,被废的高殷赐死,时年十七岁,谥号闵悼王。   消息传来的时候,高孝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终是默默的走回了房间。推门进去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个面具,那张俏生生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原来身边人都不是眼前人,他掏出怀中的布包,默了默最后还是策马驶向了皇宫。   他找到了高殷提到的那个板砖,上面的那七个字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眶“殷哥哥喜欢昌仪”,他将布包放了进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开那个布包,他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只属于他与她共同的回忆。   这一夜,高孝瓘在高高的城墙上站了许久,他不知道为了谁,或许是为了他的深情,也或许是为了她的幸福。    ☆、第47章   高殷的死并没有治好高演的心病,相反却越来越严重,违背了与太皇太后娄昭君的不杀高殷的誓言,终于成了压在心头的重病。高演受尽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但依然坚持处理国事,甚至亲率大军北征库莫奚,将库莫奚赶出长城,俘获了牛羊等七万多匹。他千方百计的希望北齐早日走出文宣帝时代的暴虐和残忍,将北齐带进一个全新的时代。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雄心壮志的皇帝,在皇建二年,即公元561年,却在一次狩猎中由于坐骑受惊将他掀翻在地,摔在地上的高演的肋骨断裂了几根。那时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站在权利制高点荣耀的情绪也一点点被清除,最后剩下的是对母亲深深的眷恋和对侄子的内疚,他很想得到母亲的谅解,很想得到侄子的谅解,只是他却没有了一点点力气,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临终前,废除了高百年太子的封号,改立长广王高湛接替他成为下一位皇帝,只求他的九弟莫要学他,盼着能留下高百年的一条命,高百年一下子从皇太子降为乐陵王。   一年以后,太皇太后娄昭君去世,享年六十二岁。   高演死后,高湛即位,从此北齐的皇宫里比文宣帝时期更加的暴虐,更加的荒淫,北齐的国力也日渐削弱,为日后的没落埋下了伏笔。   先帝的去世让高孝瓘心里越来越不安,而这不安终于有一天得到了证实。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向往常一陪着昌仪的高百年却像是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似的,高百年把先帝高演在他昭封为太子的时候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   “昌仪,你把这个收好。”   “这是什么?”   “昌仪,这玉佩和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两件东西,我把它交给你,你替我好好保管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昌仪连忙推脱   “昌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高百年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进宫前我帮了你,结果我从宫里出来你就帮了我”昌仪好像想到了什么,不过好是笑着说,“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好人是有好报的,而我的夫君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好的人。”   高百年伸出胳膊抱着昌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昌仪从高百年的怀里挣脱出来,“你心悦谁?”   高百年看着她吃醋的模样,好笑的说道,“你啊怎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来禀报说皇上学乐陵王进宫。   听到这里,高百年的脸一下子全白了,他颤巍巍的将玉佩塞到昌仪的手里,“昌仪,替我收好它,若我回不来…….”   “不会的,夫君”昌仪不愿让他把话继续说下去,“你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回来。这玉佩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回来我再还给你。”   高百年被皇上带进宫,不久宫殿内传来捶打的声音,乐陵王高百年的哀求声,皇上的大笑声在北齐的皇宫里回荡。   “九叔叔,你放过我吧,我愿意给你当奴隶”   而此时的已经成为皇帝的高湛已经全然忘记他们的血缘关系,“九叔叔,谁是你九叔叔。朕是北齐的皇帝,是你们的天。”   最后高百年被皇上,也就是他的亲叔叔活活的锤死,在他没有了生息后将他抛在了池水中,瞬时清澈的池水被染红,血腥味弥散在皇宫的上空。   在高百年苦苦哀求只为留下一口气,为了回去再看看他的夫人,告诉她莫要再等他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缓缓的朝门口挣扎,他好想在看看外面的蓝天,好想在感受一下外面的阳光,他最后的抓住阳光的动作触动了高湛心里的凶残,他用力的将混子朝高百年的后脑勺锤去,那一刻高百年终于垂下了他的手,他死在自己至亲人的手里,死在对权利的渴望里,那个午后,昌仪将再也等不到心悦她的夫君。   昌仪从高百年走后就在前厅等待他回来,直至傍晚都没有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这个噩耗。听到噩耗后的昌仪眼前一黑,昏睡了几天。   昏迷中她仿佛又见到了他的夫君,她不愿醒来,在那个梦里不是她一个人。   醒后,昌仪不吃不喝,几天后心死如灰的她彻底离开了人间。   死前她握着高百年留下来的玉佩,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唤了一声“百年”,她死后手里紧紧握住那块玉佩,任谁也掰不开,直到斛律光赶来看到这副情景,自己最喜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留下泪来,“昌仪,乖,把玉佩交给父亲,你去找乐陵王吧”   好像听懂了一样,昌仪缓缓张开了手掌。   这一刻高孝瓘真正体会到了高殷口中的那就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然而,他此时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或者说等待他的家族的是什么!    ☆、第48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高湛的登基,朝堂中两个人的政治地位也随之发生升迁,一个是和士开,另一个就是河南王高孝瑜。   和士开在高湛封为长广王的时候便在他的身边,但是和士开完全是小人的巴结,整日里想的不是如何兴国安邦,而是每日里给高湛找乐子,而与他不同的是高孝瑜,因与高湛同岁,两人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高孝瑜是有才华的一个人,在他的封地百姓大都安居乐业,正因为如此,两个人的政见泾渭分明,互相看不惯对方。   如果说高孝瑜是因为年少成名的才华吸引了高湛的注意,那和士开却通过握槊这种棋类赌博的游戏成功俘获了高湛的心。   在高湛登基前,他在兄弟几个人中并不受宠,与文宣帝高洋相处的也并不融洽,他的母亲娄昭君喜欢的也是他的六哥高演,那时候他非常喜欢玩握槊,和士开知道后偷偷的记在了心里,为了迎合高湛,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去学习握槊,渐渐地掌握了些许窍门,后来被高湛偶然发现他的技艺高超颇为喜欢,再加上和士开本就喜欢溜须拍马,所以更是讨得了高湛的喜欢,甚至喜欢的程度大大超过了与他一起长大的高孝瑜。   后来高湛登基,初时并不想让人觉得他昏庸无能,却又忍不住去来几把握塑,于是他想到了他的皇后胡氏,胡氏见他整日愁眉不展 ,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提起他的兴趣,便一口答应了。   那是胡皇后第一次见到和士开,在此之前,和士开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常常从她夫君的口中听到,她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听到的次数多了,难免就勾起了内心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她的夫君如此记挂在心里呢!所以当和士开一步步走进,抬起头的那一刻,胡皇后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的想法了,那天的握槊胡皇后输的一塌糊涂。   胡皇后与高湛的感情很复杂,高湛对她真的很好,只要她想要的高湛都会满足她,甚至还为她做过尊贵无比的琉璃衫,但是高湛独独不爱她,曾经她也幻想有一日高湛能够发现她的好,她从未放弃过,就这样默默的守着他,陪着他,从少年的郡王到了如今至高无上的天子,就像她不曾放弃高湛一样,高湛从来也没有放弃那个女人。在见到和士开的那一刻,失望,绝望,无望的胡皇后忽然不想坚持了,为何她就不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她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凭什么天底下的女人都幸福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独守心房!   随着和士开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与胡皇后的私情更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了,但是独独身为丈夫的高湛却一笑置之,丝毫不放在心上。高湛不放在心上,不代表没有人不放在心上,其中高孝瑜便是最不能容忍这件事的人,对于他来说,他力挺高湛成为君王就是因为他能代表高家人的野心、手段和能力,这件丑闻抹黑的不仅仅是他高湛一个人,而是侮辱了整个高家人选择的眼光,更是侮辱了高家人世世代代累积的荣誉和尊严。他可以容忍的事情很多,哪怕是皇帝如文宣帝那般暴虐和□□,但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连日来的思虑让他整日都愁眉不展,这日高孝瓘给母亲宋氏请安,宋氏问道:“近日里我看你大哥心绪不宁,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高孝瓘想了想,笑着说道:“母亲莫要担心,朝中一切安好。”   宋氏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说:“怎能不担心,这日子着实不太平。”   高孝瓘知道母亲宋氏说的是什么,一时间也收住了笑意,看着眼前的宋氏已经不再像记忆里的宋氏那样貌美,脸上也隐隐有了细纹,从他有记忆起,所有人都知道宋氏并非是他的母亲,连他自己都知道,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给了他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小时候学走路,宋氏就让大哥牵着他的手一步步慢慢的学着走,受了三哥的欺负,宋氏总是温柔的给他揉伤处,他与大哥同时喜欢的东西,宋氏也会让大哥让给他……而他呢,在父亲死的那一刻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以后更是离开这个家长达十年,他对于这个国家,甚至对于死去的父亲都是问心无愧的,却对于抚养自己长大的宋氏心存愧疚,他蹲下去握着宋氏的手:“母亲,孝瓘没有对您隐瞒,您也知道大哥和皇上感情颇好,皇上怎么会为难他呢?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很棘手,我有时间去问问大哥便是了。您莫要在胡思乱想了。”   “但愿吧”宋氏拍了拍他的手,“你不在府中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听到你又要去打仗我整夜都睡不着,听到你打了胜仗我又开心的睡不着,听到你又不回来了我失望的睡不着……”   听见宋氏的话,高孝瓘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他唤道,“母亲,是…….”宋氏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自己继续说道,“要不是你与你大哥,你父亲去的那一刻,我也着实不想活了”她握紧了高孝瓘的手,“所以你与你大哥万万不能出差池,我,我只有你们了!”说着宋氏的眼眶便红了。   高孝瓘上前一把抱住了宋氏,“母亲,孝瓘向您保证,大哥一定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这个家一定也会好好的。”   “是啊,一定要好好的,你都还没有娶亲,”宋氏抿着嘴笑了笑,“瞧我,整天胡想些什么,都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指不定你大哥愁眉不展是因为有了心上人,终于要定下来了呢!”   “大哥是佳人难求?”高孝瓘噗的笑了出来,他实在想不出来世间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大哥,他大哥可是才貌双全,文武全才,额最多的缺点也不过风流成性而已。   所以碰到高孝瑜的时候,高孝瓘难得的打趣了他一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怎的愁成这副模样?!”   高孝瑜白了他一眼,“什么跟什么,我现在烦着呢!还姑娘,现在是不怕被你大嫂听到了”   看着高孝瑜紧缩的眉头,高孝瓘的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莫不是真被母亲猜到了?他不再打趣他,悄声的问道,“是朝中的事?”   高孝瑜还沉浸在自己的烦躁中,没有发现他变了神色,只是皱着眉头说,“应该也算吧”   “应该?”高孝瓘摸不着头脑,“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皇后与和士开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高孝瓘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那你怎么看?”   “我听说皇上不在意”高孝瓘斟酌了一下措辞,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很光彩,“也许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哼”高孝瑜不屑的说道,“难道还要捉奸在床不成!”   “大哥”高孝瓘急忙喊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向我说说也便罢了,万不可在外面说啊。”   “四弟,你是在害怕么?”高孝瑜哂道   高孝瓘没有否认,“是,我在害怕,和士开这个人我不想招惹,”他上前一步看着高孝瑜说道,“他就是一团火,我不想引火自焚。”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祸乱朝纲!”   高孝瓘有过一丝的动摇,但还是坚决的说道,“那有如何,你是可以为了天下的大义挺身而出,但你有没有想过母亲,她最想要的不是你匡扶正义,而是你每天能够平安的回来!”   高孝瑜皱着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母亲身上了”   “大哥,整日里你愁眉不展,母亲都看在眼里,嘴上什么都不说,但都疼在心里”   高孝瑜侧过身,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日与皇上说起胡皇后与和士开的事,你猜他是怎么回我的?”   高孝瓘没有回答,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几位皇帝,尤其是当今的这位。   “握槊不过是普通的娱乐活动,就算是偶尔碰到了也没什么。” 高孝瑜很平静的说道,“四弟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坚持错了,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现在的九叔父了。”   高孝瓘静静的听他说下去,也许是连日来的不快他急于找一个突破口,他平静中带着一丝丝迷茫继续说道:“从小我最佩服的就是九叔父了,他是背书背的最开的一个,最能打架的一个,虽然在辈分上大了我一辈,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摆架子。父亲去世后,是我最迷惘无助的时候,也是他开导我,他的才华与抱负我是看在眼中的,比当时在位的文宣帝不知强多少倍,却时时都在被打压中。”   忆起年少的时光,高孝瑜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怀才不遇,爱而不得,那时候我们相互扶持,那时只能苦中作乐,如今想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覆手而立,沐浴在月光中的高孝瑜感慨地说道“四弟你看这月光,虽然很美,却只让人觉得不真实”   “不真实么?我倒不觉得”高孝瓘也学着他大哥的模样,“若不是这月光,你看看府中定然漆黑一片。”   高孝瑜倒被他的一番说辞气笑了,“行了,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赶明定让你加些公务。”   “好啊,我倒是愿意替大哥多分忧一些呢!”   话一出口就像覆水难收,许久以后高孝瓘想当初他若是没有应下来,那一夜他就可以早些回家,就可以早些见到母亲,就可以早些就皇宫接大哥,是不是大哥就不会出事?!   即使高孝瑜与高湛的关系想来不错,但高孝瑜真的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再加上和士开的背后的诽谤,让高湛对他渐渐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渐渐开始疏离。    ☆、第49章   但是高孝瑜的存在,对于和士开来说就是心中的一颗刺,若不把他拔出去,他的那颗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   可是若除掉高孝瑜就必须让高湛点头,他也深知这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为了等除掉高孝瑜的这一天,他可算是“殚精竭虑”。   这一日,高湛闲着无聊就将和士开宣进宫,可能也是因为高孝瑜说过胡皇后与和士开在一起玩握槊不和礼数,所以便没有让胡皇后来作陪,想着高孝瑜和和士开可能会因为此事心存芥蒂,便也有心撮合,同和士开说道:“你我二人这样玩多没意思,不如再加个人进来?”   和士开一眼便看穿了皇上的心思,但还是面上恭敬的说道:“臣听从皇上的安排。”   “此人你也熟的很,便是河南王高孝瑜,如何?”高湛摸了摸棋牌,“你可不知,以前朕都是与他玩握槊,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谁厉害些。”   “臣惶恐”和士开慌张的答道,“臣不敢与河南王相提并论,这握槊自然也是河南王技高一筹。”   高湛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从不知你竟然会这般妄自菲薄。”   和士开犹豫了一下,觑了一眼高湛的神色,终缓缓的毕恭毕敬的答:“皇上就算有此心,但还不知道河南王有没有这闲情逸致?皇上有所不知,臣听闻在河南王的封地百姓只知道河南王,都不曾感恩皇上的恩德,都能将一方的天下治理的如此富庶,更何况区区握槊这种游戏,臣自然是不敌河南王的”   高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但独独不能容忍别人的背叛,高家这几年来的你争我夺让他的心格外的敏感,他沉默了很久,缓缓的说道“和士开,有些话是乱说不得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和士开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皇上,正是臣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里,所以臣从来不在皇上面前提起,今日既然皇上提到,臣便索性不在遮掩,若真惹怒了圣颜,也望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臣一副全尸,那臣也便死而无憾了。”   高湛的脸是彻底黑了下来,沉声说道:“你且说来看看”   和士开趴在地上,“皇上速来知道,河南王与臣速来不和,让臣说臣有失公正,不如皇上再宣一人。”   “谁?”   “高叡”和士开顿了顿说道,“臣自是知道皇上与河南王的情分不一般,所以臣将朝中参奏河南王的折子都放在高叡府中,怕有一日自己遭了不测,不能再对皇上进忠,想来臣能为皇上做的也只有此事了。”   高叡宣进皇宫之后,和士开便在殿外候着,除了高叡和高湛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在殿内到底说了什么,直到高叡退出殿外时朝和士开使得那个眼色,和士开悬在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他知道,今天他若不除掉高孝瑜,今日他与皇上的对话不久就会传到高孝瑜耳中,到那时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一击必中方能绝地重生,高叡那个眼神告诉他,皇上已经动了杀机。   和士开冷冷的浮出一丝笑,心里默道:高孝瑜,明天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高叡走后,和士开立在殿外,很久很久以后里面传来高湛疲惫的声音,“和士开你进来”   和士开远远的望着立在大殿柱子边的高湛,“皇上有何吩咐?”   高湛一手扶着柱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送走他吧”   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和士开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虽然看到高湛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此时不能心软。   和士开缓缓的退出大殿,却听到高湛喑哑的声音说道:“莫要让他走的太痛苦。”   “臣领旨”   世上所有的情都比不过权,情比纸薄,权比天高。   那夜,高孝瑜收到管辖地进贡的葡萄刚回到府中便接到皇上入宫赴宴的旨意,匆匆拜别了母亲宋氏,临行前对她说道:“别让四弟都吃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宋氏赶忙命人清洗了一串想让他带着路上吃,结果转身出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皇宫内。   从高孝瑜踏进皇宫的第一步,就觉得今夜的皇宫透着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与往常不一样,他被随侍引着向湖边走去。   高湛一人站在湖边的亭子上,手上拿着酒杯,看到缓缓而来的高孝瑜,竟像犯了错的孩子匆匆别过了目光,“你来了”   高孝瑜行了礼古怪的问道,“皇上怎的一个人在这里饮酒?虽然景致佳却也夜里有寒气,莫要伤了身体。”   “朕何时会变得这么娇弱了?只是突然想喝酒了,朕就记起你了”高湛忽然问道:“我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上一次在一起比酒量已经是三年前了”   “朕是一直都喝不过你的,不过朕还想再试一试,这次朕一定能赢你”   “好啊,臣一定奉陪到底。”   “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高孝瑜连着饮下三十多杯,他是越喝越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高湛也成了在他眼前晃动的影子。相反,高湛越喝越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的侄子,从小到大的朋友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他说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幕幕,高孝瑜边听边笑,最后留给高湛的是一个舒心的笑容,还有他喃喃的说道:“我等你回家”   高湛瞬时红了眼眶,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和士开发现皇上想反悔,便先一步令近侍娄子彦扶着高孝瑜上了车子,等高湛平复了心情,想再与高孝瑜好好道别时,却不见了他的身影,高湛第一次冷冷的盯着和士开问道:“人呢?”   和士开有些诧异高湛的反应,毕竟人是他下旨杀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按计划送走了。”   “你又何必这么匆忙”高湛语气更冷了几分,“难道在你眼里朕是出尔反尔的之人么?”   和士开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臣不敢”   高湛也知道就算现在自己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罢了,你莫要忘了之前答应朕的话。”   让他安然的离去,没有痛苦。   路上高孝瑜感到口渴,娄子彦按照和士开之前的吩咐,把事先准备好的毒酒喂给他,高孝瑜大醉,也不管是什么稀里糊涂的喝了下去。马车一路行驶到西华门的时候,高孝瑜喝下的毒酒发作,感觉到浑身燥热,混沌的脑子里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已经没有平日里清明,完全是出自本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跌跌撞撞的下车找水喝,等到他起身想回到车子里的时候,忽然从后面被人推了一把,然后掉进湖里。   高孝瑜那一刻脑子忽然把今夜里所有的古怪都想明白了,原来他被背叛了。   他不知道脸上的是湖中的水还是眼中的泪,镜中花,水中月,再多的繁华都是一场梦。   自从高孝瑜走后,宋氏的眼皮就一直跳,她便坐在前厅里等他回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也慢慢全暗了下来,宋氏心里的不安也越来也大,直到高孝瓘当完值从外面回来,宋氏向抓到一棵稻草一样,“你是从皇宫里来的么?宫里的宴会散了么?”   “宴会?”高孝瓘奇怪的问道:“今日宫中没有宴会啊”   “没有”宋氏惶恐的问道,“那你大哥呢?”   “大哥?”高孝瓘也觉得有些不对,“大哥今日里不是提早回来了么?”   “你大哥他”宋氏紧紧的握住他的衣袖,“他进宫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母亲,你莫要着急,我这就进宫”高孝瓘安抚着宋氏   他刚刚向前走了几步,管家便慌张的跑过来,“四爷,宫里人来人说大爷,大爷他……”   宋氏向前跑了过去,厉声问道,“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大爷,大爷他去了”   “你说什么?”高孝瓘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宫里人说大爷他去了……”   “母亲…….”   “夫人……”   宋氏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第50章   高孝瑜死后,追赠太尉、录尚书事,谥号康献,他的葬礼也比一般郡王的隆重。那场隆重的葬礼就像对于高孝瓘来说就像是一场戏,只是他不想去演,他默默的守在宋氏的床前一步都没有离开。   “老四,你真的不去送大哥最后一程?”高孝琬皱着眉头,“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守着宋姨,你身子怎么能撑得住!”   “三哥,你说”高孝瓘迷惘的问道,“大哥是真的走了么?”   高孝琬突然用力将蹲在床前的高孝瓘拉起来,一个拳头打了过去,遇到危险的高孝瓘本能的躲了过去,而高孝琬却一个腿脚扫了过去,高孝瓘一个趔趄扫在地上,“痛么?”高孝琬指着自己的胸口,“有我这里痛吗!”   连日来的心痛仿佛像决堤的洪水,“你以为只有你难受么!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在自责么!宋姨逃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你呢,双手一甩不闻不问的躲在这里,你以为这样能改变什么!这样梦一场大哥就会回来了!高孝瓘,我高孝琬看不起你,想不到你是如此的懦弱不堪!”   被一拳打到在地的高孝瓘默默的听着,没有一句辩驳,他知道高孝琬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是懦弱的,他没有那份勇气走出去看到满院的白帆,看到人来人往的虚情假意,他愿意守在这里,守着宋氏做那份不愿醒来的梦。   “高孝瓘,你给我说话,我命令你说话”   高孝瓘缓缓的抬起头,悲凉的说道,“三哥让我说什么,我母亲如今没有意识的躺在这里,我大哥,我大哥连最后的遗体都要下葬了,你让我说什么!”   高孝琬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说你什么时候面对这个事实,说你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这间屋子,你给我说,你向我保证”   “如果我早一点回家,早一点去接大哥回家,大哥……”   高孝琬却打断他后面的话,“早一点?难道你没有发现所有事情都是那样的凑巧么,偏偏那晚你我都不在府中。”   高孝瓘诧异的看着他,“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孝琬却往后退了一步,“行了,若你想当一辈子缩头乌龟,我也不强求你。不过终究是兄弟一场,你当真要大哥走的孤孤单单么!”   “三哥,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是不是皇上的意思?”高孝瓘执着的问道   高孝琬瞥了瞥床上的宋氏,“你替宋姨送送大哥吧,她如今也只有你了。”   这一场变故,让原本嬉戏人间的皇族公子哥高孝琬一夜之间长大,他里里外外忙的不停,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他那忙碌的大哥,没有父亲庇护的家族,他的大哥用他那微薄的羽翼护住他们兄弟几人,如今他作为文襄帝的嫡子,他不能垮,不许垮。   他走出房间,一抹明亮的眼光刺痛了他的双眼,瞬间两行热泪从脸庞留下,不心痛么?那是他的大哥啊,长兄如父,他怎么能不心痛!可是从听到这个噩耗的后,他没有留下一滴泪,他一直将他的苦痛压在心底,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流下来。   旁边的小厮见状,赶紧上前安慰道:“三爷保重,莫要……”   高孝琬摆摆手,“没事,只是阳光刺了下眼睛,莫要让夫人知道了。”   他不能红着眼睛送他大哥最后一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隐在暗处的高孝瓘,他知道他的四弟一定会去送大哥最后一程的,只因为那一程是那样的短却又那样的长,既然如此,他便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走出来,高家不会垮,他亦可以撑起高家的一片天。   第二日,宋氏便醒了,她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等到她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过去了,像往常一样,看着趴在床前的高孝瓘,高孝瓘敏锐的感到有人在看他,他猛地睁开了眼,“母亲,你醒了?”   “恩,你累坏了吧?”宋氏挣扎着坐起来,“我睡了多长时间?”   高孝瓘给宋氏的背后放了个靠枕,“母亲昏迷了五天了,母亲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宋氏摇了摇头,“你大哥给你留了葡萄,我已经洗好了,你吃了没有?”   宋氏很平静的提起高孝瑜,高孝瓘心里一阵酸涩:“吃了,很甜”   “这就好”宋氏点点头,“你去把剩下的取来”   “好,我让人取来”   “不要,你去拿吧,我怕他们下手没个轻重的”宋氏拍了拍高孝瓘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看我都睡了这么长时间,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去吧”   高孝瓘不想此时忤逆宋氏,便再三嘱咐了一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高孝瓘走后,宋氏起身走到梳妆台旁,缓缓的给自己画了个淡妆,从柜子里取出最喜欢的一件衣裳,然后从匣子中取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腹部狠狠的插了一刀,她嘴里轻轻的说道:“孝瓘给你取你想吃的葡萄去了,母亲这就给你带过去,你再等等娘,再等等母亲……”   “母亲,葡萄已经有些不新鲜了,我已经命人去……”高孝瓘边走边捡盘中好的葡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冲他的鼻子,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宋氏,他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身旁,“母亲…….”   “来人,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孝瓘,你看母亲,母亲漂亮么?”   高孝瓘稳住宋氏的身子,“漂亮,漂亮,母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漂亮就好”宋氏安心的笑了笑,“我要去找你大哥了,他说他想我了,舍不得离开我,也是你大哥不像你,从小离家那么久,他可从来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母亲,你不要说话,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孝瓘,算母亲对不起你,不能看着你娶亲生子了,”宋氏沾满血的手想摸摸他的脸,但是她已经抬不起她的手,“看葡萄被你撒的,本就没有几颗好的,你大哥说……”   话还没有说完,宋氏就去了。   “母亲……”嘶声裂肺的一声吼叫,他从此无父无母,跌落满地的一颗颗葡萄,就像此刻不自主从眼中留下的泪珠,宋氏的血沾满了他白色的衣衫,眼中的泪沾湿了他的脸庞。   昨天他才刚刚送走了他的大哥,而今天他的母亲就在他的怀里断了气息。   那日后,他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第51章   屋子里没有阳光,没有风,高孝瓘双眼空洞的躺在床上,他曾经说过要好好的守住大哥,守住这个家,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可是如今誓言还在那里,人却不再了,他狠狠的锤了一下床,咕咚一下有东西从床帏上掉了下来,滚了几下落在不远的地方。   高孝瓘顺着声音望去,是阿衡送给他的面具,他盯着面具看了一会,最后起身下床将它捡起来,他捡起来发现面具里面原本平整的边缘竟然突了出来,竟然还有一层夹层,一张写了字的纸漏了出来,他自己也是一愣,小心的将纸抽出来,上面写着八个字: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高孝瓘的双手开始颤抖,一滴眼泪滴在这薄薄的纸上。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大哥,他站在他的面前,满脸笑意的看着他手中的纸,对他说道:“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不是我最后的心愿么?四弟,走出去吧,我会在这里祷告上苍,愿我的兄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大哥,你不恨么?”高孝瓘喃喃问道,“他这样对你,对你这般无情无意……”   “只要他能好好待你们,我便不恨他”高孝瑜打断他的话,“若是高家毁在你手里,我恨的便是你。”   “我没有…..”   “没有?你看看你现在,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你怎么答应父亲的,怎么答应斛律将军的?!”   “我,我没有忘,只是……”   “只是我死了?”高孝瑜继续说道,“四弟,我并没有死啊,你看我依旧记挂着你与三弟,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默默的陪在你们身边啊。”   高孝瓘怔住了,他再看向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手中也只有沾了泪的一张薄纸,但他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他走到窗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推开了窗户,一阵风吹来,夹着树上的花瓣,他仿佛又看到了树下看书的大哥拿书指着他笑着说,“看,我四弟就是人比花娇。”原来有些人不管你在不在,他都活在你的心里,是谁都无法抹去的。   就像那个少年,他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但是他依然记着他,而他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念着他。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面具,用力的将它握在手里,默默念道:“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高孝瓘走出房门就碰到了管家,“四爷?您……”   “他们是谁?”高孝瓘皱着眉头问答   “回四爷,三爷刚得到一颗佛牙,想将它供奉在府内,所以命小的找来木匠将西苑装修一下”   “佛牙?”高孝瓘奇怪的问道,“我三哥何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这……”管家犹豫的说道,“这小的不敢妄自猜测,不如四爷去问问三爷。”   “我三哥现在在府中?”   “在后院的校场”   “校场?”高孝瓘更是奇怪。   “三爷再练箭”管家答道。   高孝瓘摆摆手,“行了,你们去忙吧,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按管家的说法,那他的三哥还真是不正常。   “三哥……”高孝瓘走近后发现他的三哥真的在校场射箭,只是这靶子却是草人模样,看着有些像和士开。   “四弟,你终于肯出来了”高孝琬放下弓,朝他走过来,“我就知道给你些时日你自己就会走出来的。”   “三哥,这是怎么,怎么回事?”高孝瓘盯着靶子问道   “我命人扎的,怎么样,像不像?”高孝琬拿起马鞭朝靶子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三哥,你还是命人拆了吧,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怎么,我心里有气难道还要憋着”高孝琬又抽了几下,“我是不能把和士开怎样,谁让他权势大呢!我扎个草人怎么了,我射箭怎么了,要怪就怪他自己长得就像个草人,就是一个草包。”   “三哥……”   “行了,你也莫要再劝我了,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高孝琬淡淡的回道,“你还有其他的事么?没有的话你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想再看到前一段日子的高孝瓘。”   “三哥何时对佛牙感兴趣了?”   “佛牙?”高孝琬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听说佛牙这种东西是稀世珍宝,能够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哪怕这个人已经不再了。”   高孝瓘皱着眉头说:“三哥,你这是听谁说的,简直是在胡扯!”   高孝琬却很认真的说:“哪怕是假的,我也要试一试,”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天空,“我想知道大哥,大哥最后想对我们说什么,或者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为完成的心愿。”   高孝瓘想告诉他他们好好的活着就是大哥最后的心愿,但看着高孝琬期盼的神色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有期盼就会有希望,就让他的三哥这样吧!   “对了,你帮我跑一趟洛阳吧”高孝琬突然想起了什么,“幸好你提醒了我,这几日佛牙晚上比较明亮,我想守着。”   “好”正好他也想出去透透气,如今的邺城压的他喘不过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推脱”高孝琬拍了怕他的肩膀,“我在家等你,你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等你回来,我们兄弟喝一杯”   “好啊,好长时间都没有与三哥大醉一场了”   “那就说定了”   只是世间注定有些诺言无法实现,这就叫做天意弄人。    ☆、第52章   第二日一早,高孝瓘策马出了邺城,那时他想他只是出门办事,却不曾想再回来却成了一场丧事。   和士开知道高孝琬命人照着他的模样扎了草人后,心里很不舒服,恰逢这几日高湛旧疾复发,他便将此事对高湛提了一下:“河间王在自家的花园里扎草人靶子,听他们说样子很像陛下,河间王每□□靶子射箭。”   高湛不以为然道:“你认为朕现在身体不适与此有关?”   “这臣不知”和士开惶恐的说道,“不过臣还听说河间王得到一颗佛牙,佛牙是有灵性的,但河间王却没有进贡给皇上,想必是因为河南王的死令河间王新生怨恨吧。”   “他敢!”高湛震怒,“来人,去河间王府上给朕搜。”   旁边的和士开的嘴角咧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在河间王的府上不但搜出了佛牙,还在仓库里翻出了几百杆长矛和一些帆旗,高湛大惊,立刻下令将高孝琬全家逮捕审讯。   很快,高孝琬下狱审讯。   审讯中,有人趁机诬告高孝琬,说他常常面对皇上的画像哭泣。   高湛勃然大怒,便令人拿着鞭仗去打高孝琬,而高孝琬从小锦衣玉食,连过世的高澄都没有打过他,自然经不住鞭仗的抽打,疼着喊道:“叔父饶命”   高湛听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更加恼怒:“你叫我叔父?”   高孝琬想唤起高湛的微弱的亲情: “臣是神武皇帝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怎么就不能称你为叔父呢?”   高孝琬的一番话不但没有唤起高湛对亲情的最后一点怜惜,反而是火上浇油,再加上他竟然敢顶嘴,便夺过近侍手中的鞭仗,上去一棍子,咔嚓一下,高孝琬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抽搐了,好疼 啊,高孝琬感觉到周围都模糊了,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他四弟的声音,听到他说:“三哥,你在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家,带你找大夫……三哥你再坚持一下,你还没有陪我喝酒,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   高孝琬用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谁?”   “我是老四啊,我是你四弟高孝瓘啊”他握着高孝琬的手,“不要睡,不要睡,三哥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是老四啊,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我带你回家来了,三哥你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回来好啊”高孝琬迷离的看着他,“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的,帮我照顾我的母亲,还有五弟,还有……”   他真的不甘心啊,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牵挂,他还这样的年轻,他甚至还来不及与他的四弟大醉一场,就这样匆匆的离开了。   “三哥,三哥”高孝瓘见他不再说话,他的手也渐渐垂下,最后连微弱的气息也消失了。   “兰陵王,你竟敢闯皇宫!你可知罪?”和士开见高孝琬终于咽气,长长嘘出一口气,又看到抱着高孝琬的兰陵王,这个兰陵王在整个高家的存在感并不强,但是现在他整个人身上散发的除了浓浓的哀伤外,还有人挡杀人,遇佛杀佛的决绝。   高孝瓘紧紧的抱着他的三哥,是和士开为空气般。   和士开被尴尬的晾在了一边,小心的看了看高湛的脸色,自从高孝瓘闯进大殿的那一刻,高湛也只是最初有过一丝诧异,随后都是冷冷的看着他,“行了,河间王都死了,怎么堂堂的兰陵王打算在朕的大殿上哭丧!”   高孝瓘没有抬头,只是问道:“河间王到底所犯何事惹怒皇上?”   “何事?”高湛冷冷的笑道,“就算他是文襄帝的嫡子又如何,难不成他真的想学文宣帝一样!”   “河间王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更没有这样做过。”   “那府中的几百杆长矛和一些帆旗你又怎么解释?”   高孝瓘抬起头,盯着和士开,一字一顿的说道:“明抢易挡,暗箭难防。”   “行了,人都死了,你在这里和朕争还有什么意思!还不赶紧退下,朕念你们兄弟情深便免了你的罪罚,还不谢恩。”   高孝瓘抱起高孝琬的遗体,连恩都没有谢转身离开了大殿,这里,在齐国最繁华最华丽的地方,他只想逃离。   “皇上,这,这兰陵王竟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和士开气急败坏道   高湛眯起了双眼,让人捉摸不到的说道,“和士开,你给朕听好了,有些人你动不得,比如兰陵郡王。”   和士开大惊,顺着高湛的目光望去,正是高孝瓘离去的背影。   高孝瑜死的时候,高孝瓘不想面对便可以躲起来,只因为他还有三哥,而如今高孝琬的离世,他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了,整个高家已经乱做一团,他必须站出来,忍着内心的痛,给他的三哥送最后一程。   高孝瓘怎么也想不到一别竟然是永别,那个从小欺负他的三哥,那个护犊子的三哥,那个送他护身符的三哥,那个写信告诉他有了心爱姑娘的三哥,那个接他回家的三哥……和他大哥一样不再了,不再了。   他抬起头,夜空还是那个夜空,月光还是那抹月光,一如他离开邺城前一夜,冷冷清清,只是他再也等不到他的大哥和三哥了,若这就是高殷口中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宁愿他永远都不明白。    ☆、第53章   高孝琬死后,安德王高延宗伤心至极,命人扎了高湛模样的草人,用鞭子一边抽他一边怒骂,“为何杀我三哥?”没过几日后传到了高湛的耳中,便命人将他叫来,然后用马鞭抽了二百多下,高延宗咬着牙,忍着痛,就是被活活打死也不求饶。   高孝瓘一进宫就看到了这番情景,奄奄一息的五弟,笑的洋洋得意的和士开,永远让人看不懂却残忍无比的高湛,他扑通一下跪在那里,跪在漫天的大雨里,他已经听不到他五弟微弱的呼吸的声音,丝丝血迹混着雨水流过他身旁,“臣愿替陛下开疆扩土,终不还朝,恳请皇上饶过臣的五弟。”   高湛听后,轻蔑的笑道:“能打仗的我大齐又不差你一人。”   “是,我大齐人才济济,然”高孝瓘一字一顿的说道,“但高家却只有我一人而已”   “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是,从臣踏进这里的第一步,臣便想的很清楚,只盼皇上开恩,放过年幼的五弟,若臣有一日战死沙场,五弟便是文襄帝最后一丝血脉,臣恳请皇上开恩。”   高湛隔着雨帘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孝瓘,他已经退去了他记忆里的孩子的模样,隐隐有了斛律光的气魄,在邺城这舒适的温柔乡里也没有磨去他的血性,既然杀不得他,那便让他走吧,“好,兰陵郡王,记得你今日的话,没有朕的召唤你终身不再还朝。”   “臣谢皇上开恩”高孝瓘深深的磕头谢恩。   “行了,住手吧。”高湛淡淡的吩咐,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俯身在高孝瓘的耳边轻声问道:“他的命就那么重要?”   “是,很重要”   “比起你的呢?”   “臣会让他好好的活着。”   “真是可笑的感情”   “皇上,你不会明白的”   “朕又不是没有兄弟,如何会不懂!”   “可他们从不曾为皇上做过什么,所以皇上永远也不会知道”知道曾经错过怎样的一段感情,而他又是何其的幸运遇见他们。   高湛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头也没有回。   雨越下越大,每个人为了躲雨都行色匆匆,只有他,抱着奄奄一息的高延宗瘫坐在雨中,心疼的说道:“四哥来晚了,来晚了,五弟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高延宗缓缓的睁开眼,喃喃的唤了一声:“四哥……”   高孝瓘没有等到高延宗从昏迷中醒过来,便收到了圣旨便被匆匆命他与斛律光汇合。   他离开邺城的那一日,他在邺城城门下勒住了马缰,没有大哥三哥,没有感情的邺城对他来说就仅仅是一座城而已,那一刻他又记起了陪在身边的那个少年,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又会在哪里呢?   高延宗醒来没有看到他的四哥,看到他留下的那封很短的信,信中写道:   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他紧紧握住这张纸,他一定好好的活着,等他回来吗,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他们还会重逢。   没有政敌的和士开为所欲为,再也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心意。   高孝瓘日夜兼程赶往与斛律光汇合,他从马上一跃而下,随手将马鞭甩给身边的小兵,问道:“大将军呢?”却听到了有人在远处不可置信的唤道:“大人?”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好像…高了。    ☆、第54章   “大人?”阿衡拖着长矛飞奔了过来,停在高孝瓘的面前,“真的…真的是大人么?”阿衡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很疼,阿衡没有做梦,大人,大人是你回来了么?”   高孝瓘看着眼前的少年,比以前高了不少,脸色红润了不少,只是那张脸,却也越来越像女孩子了,他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恩,我回来了。”   阿衡很乖巧的看着他,心里甜的直往外冒泡泡,“大人,大人你还走么?”   “我”高孝瓘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我应该不走了。”   “真的么?真的吗?!真的么!”阿衡连问了三声   高孝瓘好笑的看着孩子气的阿衡,“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衡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可是太多太多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像一团乱麻堵在心里,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高孝瓘:“大人,阿衡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说,可是,可是……”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大人,你怎么知道的!大人比以前更厉害了”   因为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却找不到头绪,“来日方长”高孝瓘连日来沉闷的心情也变的轻松起来,也难得的打趣起来,“我这刚进营帐就被你截了下来,都没有来得及去拜见大将军呢!”   这事阿衡才细细打量起高孝瓘,连日来的赶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阿衡这才记起之前宇文宪说的话。   “大人?”宇文宪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下次若再见面,你得喊一声殿下了”   “如今他可是你大齐堂堂的兰陵郡王”   阿衡心里不知从哪里泛出一丝苦涩,四年的政治生涯让高孝瓘一眼就发现了阿衡的异常,但是此时他顾不得他的情绪,他拍了拍阿衡的肩膀,“你先回去”说完不再看他直奔主帐走去。   看着高孝瓘越走越远的背影,阿衡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坠,初见时的喜悦再也没了踪迹,他往上抬了抬长矛,垂着脑袋走回了营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张望了一下,空荡荡的已然没有高孝瓘的身影,仿佛刚刚出现的真的是幻觉一般。   “末将高孝瓘拜见大将军”   听到声音,斛律光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又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   高孝瓘知道斛律将军在心疼自己不会照顾自己,直起身来,笑着说,“已经习惯了,再者孝瓘也想早些时日见到大将军。”   斛律光皱着眉头,“郡王就应该有郡王的样子,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给老夫行礼。”   高孝瓘却不以为然道,“现在在军中,大将军最大,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是区区的一个郡王。”   斛律光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从五岁那年便跟在他的身边学艺,八岁那年便跟他上战场出生入死,眼前的他早已退去了年少的青涩,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将他看作是一个孩子,“河间王与河南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提到自己的大哥与三哥,高孝瓘挂在嘴角上的笑僵住了,他沉默了良久后说,“我会好好的活着,不会让他们走的不放心。”   “但我却听说你为了安德王连命都不要了!”斛律光狠狠的敲了一下案桌,“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的活着!”   高孝瓘自是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了,索性也便全说了:“大将军息怒,安德王是我的兄弟,他有难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这个决定你进宫前就已经想好了?”   高孝瓘顿了顿方实话实说道:“若我战死沙场,至少还有五弟”   “胡闹!”斛律□□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好好一个郡王,不在邺城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怎么向文襄帝交代!”   “孝瓘记得大将军说过每一场仗都要豁出性命去打才会赢,无论是不是大捷都会有人死在战场上,大将军也曾问过我怕不怕,那时我说我不怕,今天我还是说我不怕,我从来都没有后悔我选择的这条路”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斛律光神色暗淡的说“老夫后悔了”   一时间大帐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斛律光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只能看天意了。”   “大将军信天意?”这倒让高孝瓘大吃一惊。   “世事无常,总躲不过的也许只有天意了”斛律光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肃回来也好,在这里我终究是可以护住你的。”   一声“阿肃”,久违的一声,却隔着太多的物是人非,高孝瓘红着眼睛别过了头,懂你的人即便不说,你也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    ☆、第55章   自从那日在帐外的不期而遇后,阿衡就再也没有找过他,高孝瓘开始以为他有事情给牵绊住了脱不开身,便“随意”的打听了一下,却出乎他的预料—这几日军中轮休并无大事,那阿衡怎么会不来找他呢?   既然他不来找他,那他去看看他总可以了吧?可是一想到他现在的身份,以及斛律将军的嘱咐他又断了这个念想,堂堂的大齐郡王怎么能这么没有身份呢!于是他们两个人的真正重逢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其实阿衡一开始是在躲着高孝瓘,毕竟军营很大要想躲避一个人也不是难事。结果就在几天前,他在外面淋雨回来旧伤复发,这几天高烧不退,但是他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去看军医,正好军营无事,他便请了假裹在被子里养病。   “阿衡,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让军医给你瞧瞧吧”陈大锤递给他一杯水   阿衡的嘴唇已经裂开了,他坐起来接过水,“谢谢锤子哥,我能挺得住”   “挺得住?”要不是看着他此时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特别想把他提溜起来好好的敲敲他的脑壳,他还记得那时在清理战场时发现奄奄一息的阿衡,也正是那个时候留下了这个旧伤,好像也是从那以后,那个在战场上不要命往前冲的阿衡就想通了,“阿衡,你这伤不是什么要命的伤,找军医瞧上一瞧,好好养养就好了,可你一直拖着,拖着,你连杀人都不怕,怎么害怕看个大夫!”   “锤子哥,我能挺得住”阿衡低声说道,不能去看大夫,一看大夫他是女儿身的身份就会被发现,到那时候他便是死路一条。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这头倔驴,陈大锤在心里骂了一声,“好好好,你就撑着啊,千万别撑不住了死在这里,你可别当这歪种啊”说完,骂骂咧咧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阿衡住的营帐,心里的憋闷一点也没有得到释放,也不看路的直往前冲,没走几步嘭的一下撞到了人,看也没有看就开始骂道:“你走路不看路上啊,眼睛长…….”陈大锤刚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看到对方的那张脸后,立马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末将不是那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高孝瓘被阿衡不出现搞得心情也不很好,结果陈大锤就自己撞了上来。   “是末将眼睛瞎了,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   “行了”高孝瓘打断他的话,“若是别人,你是不是还要军法处置!陈大锤,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军中横行霸道!”   “末将知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怎么,还想有下次!”   “求殿下饶末将这一次”陈大锤垂着脑袋说道。   “说说吧,从哪里受了气到处撒?”   “是阿衡病了”陈大锤说道,“他这病也不是一两天了,是早些年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留下的病根,前些日子淋了雨旧病复发。原想让他去看军医,他死活不肯”   “你说谁?”高孝瓘问道   “额”陈大锤心想虽然之前殿下对阿衡着实不错,但是四年都已经过去了,殿下也许不记得了,“就是殿下还在并州的时候跟在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兵”   “他怎么了?”   陈大锤无语了,他刚刚吧唧吧唧说的看来殿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阿衡病了……”   “行了,连罚三个月的饷银,下去吧”   陈大锤心想还不如打他几大军棍,兰陵王的一句话他几个月的酒钱都没了。   掀开营帐帘,阿衡正坐在床上出神,“为何不去看大夫?”   “……”听到声音,阿衡转过脸,带着一丝丝不确定问道:“大人?”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么!”灰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头上还顶着一头乱发,没来由的愤怒让他脱口而出道   “…….”阿衡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来自哪里,只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景衡,你给孤说话”   阿衡心里委屈,又被高孝瓘这么一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直接哭蒙了高孝瓘,他也没说什么啊。   “你,你不要哭了”高孝瓘最讨厌爱哭哭啼啼的男人,只是四年不见的阿衡长得比以前还像女孩子,他这一哭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感觉。   阿衡不理他,继续哭。   “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   阿衡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听懂,他只好撩起战袍坐在阿衡的床边上 看着他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高孝瓘既好笑就好气,“孤刚刚不是被你气急了么,你看看你,生病了就要去找大夫,就要吃药,哪有自己挨着的。”   阿衡顿了顿:“我,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就打了个响咯。   “那下次呢?要是在战场上呢?陈大锤说你这是旧伤”看着他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高孝瓘也被他这样不爱护自己气到了,“你四年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战场上不顾生死的向前冲,陈大锤从鬼门关把你就回来,你就给我留下一身的旧伤”   “我,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再见到大人”阿衡哽咽地说,“那日我去的时候大人已经走了,可是我都没见大人最后一面。”   突然间阿衡好想把心里想的都说不来,他缓缓的说道:“那时我想要是我一直在原地会不会等到大人回来。”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孝瓘“后来,宇文宪说我以后不能喊你大人了,你被皇上封为兰陵郡王,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我就知道只有我去找大人了,可是大人高高在上就像天上的月亮,而我,只是这千千万万中的无名小卒,我只能往前冲,这样才能缩小与大人的之间的距离,这样才有机会再见到大人”   听到这里高孝瓘的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所有的力气打上去也没有感觉,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要点,他敛了敛神色,“你刚刚说谁?”高孝瓘问道,“宇文宪?”   “对啊”阿衡说道,“就是大人的朋友毗贺突,他说他叫宇文宪。”   “原来他是宇文家的人。”高孝瓘虽然之前就感觉毗贺突这个人非富即贵,在大周定不是平平之辈,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同自己一样都是皇族中人,继续问道,“你何时见到的他?”   “那时大人快走了一年的时候,”阿衡想了想,“他告诉阿衡,大人封为兰陵郡王,他说他要去蜀地了。”   高孝瓘的手在床沿上打了几下拍子,垂着眼眸不知道再想什么。   “那是不是阿衡以后要喊大人为殿下?”阿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是啊”高孝瓘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在孤的眼里,阿衡还是阿衡,还是救下孤的恩人。”   “殿下”阿衡抬起挂着泪水的脸,“宇文宪是个大骗子,他说大人成了殿下,殿下就不是大人了,殿下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是啊,他是个大骗子”高孝瓘好笑的看着哭的一脸眼泪的阿衡,“这几日躲我莫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衡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承认的点了点头。   高孝瓘想了想感慨地说,“宇文宪是个大骗子,我又何尝不是!”   “殿下怎么会是骗子!殿下是君子。”阿衡义正言辞的说道   高孝瓘从怀里掏出面具,“阿衡,你看这是什么?”他今天就是来找他的,带着他之前送给他的面具,没想到碰到了陈大锤。   “我送给将军的面具。”阿衡把它接过来拿在手上,“殿下你还留着?”   “我见过送钱送珠宝送女人的,还第一次见送这种东西的”高孝瓘指了指阿衡的脑袋,“你这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因为殿下喜欢啊”阿衡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喜欢?我是何时喜欢这种玩意的?”   “那次我们一起从外面回来,殿下什么都没有看一眼,就把这个面具握在手里的。”   那次,他想起来了,为了让宇文宪偷他的簪子,他故意在外面拖延时间,随手一拿却让他记在了心里。   高孝瓘从阿衡的手里拿过来,将面具挂在脸上对着他问道,“阿衡,以后我就这样带着它上战场,如何?”   看着带着面具的高孝瓘,阿衡想了想,委婉地说道,“这样的殿下不好看”   高孝瓘摘下面具觑了他一眼,“这样更好,倒省的别人说我长得太好看了,这下省了不少口舌。”   “可是真的不…”阿衡商量道:“要不,我再做一个好看一些的给殿下。”   高孝瓘看着手中的面具,摇了摇头,“不用,这个我很喜欢。”   这时正好有战事斛律光派人找他商量对策,他对阿衡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想看大夫,但是我希望你记得你说的话你一定能挺过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说道,“无论孤今后是谁,阿衡就是阿衡,永远都不会变。”   看着高孝瓘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后,止住哭声的阿衡又默默留下了眼泪。   高孝瓘的一番话解开了阿衡的心结,没过多长时间阿衡的病自己就好了。   此后以后的每一场战役高孝瓘都带着这个面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第56章   突厥自上次被文宣帝打败后,上一任可汗在回去的路上病逝,当年一同参战的小王爷回国后继承了可汗的王位,成为木杆可汗,从他在北齐射出的那一箭开始,高孝瓘这三个字就刻在了他的耻辱柱上。而大周的掌权者宇文护也因为之前的战事的失利想找回面子,于是大周和突厥达成了一致对齐的联盟,大周的大冢宰宇文护也想借此机会彻底灭掉北齐,彻底统一北方。   木杆可汗率突厥兵马侵入长城,南下幽州,并在北齐大肆掠夺了一番,此时在边塞抵御突厥的是并州刺史段韶。但就在突厥准备大举进犯的时候,大冢宰宇文护却因为大齐送还了他的母亲和妹妹没了动静。   当年宇文护离开晋阳的时候,走的匆忙将母亲阎氏和妹妹留在了晋阳,后来把她们安置在中山宫,充当了使役。高湛听说北周想和突厥再次联合,主动派使者去北周告诉宇文护愿意将他们送回长安,条件就是两国修好,宇文护回信给高湛表达了两国摒弃前嫌,永世修好的诚恳态度,但是大将军段韶对于此事明确表示,宇文护并没有没有和谈的诚意,不如先应承着,等到两国真正的稳定下来后在送还也不迟,结果高湛没有听从段韶的建议,而是采取了和士开的看法,将宇文护的母亲阎氏和妹妹送回了长安,待她们回到长安后,宇文护撕毁了与齐国的约定,征集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秦、陇、巴、蜀之兵并羌、胡内附者,组织了二十万人,亲自带兵伐齐,一时间北齐与北周战局紧张,大战在即,而此战宇文宪势在必得,北齐倘若失利便有亡国的危险。   河清三年十一月,即公元564年,宇文护分三路兵马:第一路由自己亲率,柱国大将军尉迟迥率精兵十万为前锋,直趋洛阳;第二路大将军、江陵防主权景宣率山南荆襄兵趋悬瓠;第三路邵州刺史、少师杨檦兵出轵关。第二路和第三路出兵主要是为了牵制洛阳南北附近的兵力,分不出精力援助洛阳,从而攻下洛阳。   得到周军要大举进攻洛阳的情报后,北齐河阳道行台尚书独孤永业接管了洛阳防务,他善长出奇兵,声东击西,他守城有方,加上洛阳城,城墙厚而结实,周军攻了二十多天,洛阳城依然纹丝不动,成功遏制了尉迟迥的进攻。   这三路中,第二路邵州刺史、少师杨檦曾镇守北周边境二十多年,犯了轻敌的错误,领兵冒进,又没有设防,被北齐太尉娄叡打败,顺势投降了齐国。第三路权景宣围困悬瓠,北齐豫州刺史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相继献城投降权景宣分兵驻守两城,将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送往长安。   两路兵马算是打了个平手,而第一路却处于对峙中,大周派出的都是名将,独独年纪轻轻的宇文宪除外,他是自己主动请缨,宇文护也见他在蜀地的政绩不错,再加上王雄老将军的力荐,宇文宪、达奚武、王雄列军邙山。   而另一方面,高长恭和斛律光收到了圣旨,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对于高孝瓘和斛律光而言绝不亚于平地里一个惊雷。   “兰陵王,你怎么看?”   “皇上命我们率领步骑五万赴援洛阳,五万对十万,兵力上不占优势,我们可以到达黄河北岸视情况而定,断不能贸然轻进,他们能够兵出三路,目的就是夺取洛阳,这一次他们做了十足的准备,而我们确是匆忙迎战,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不占优势。”   斛律光很赞同他的观点,“殿下同老夫想的一样,只是若我们一直都屯兵黄河北岸,洛阳城便没有援军,势必就是一座孤城,只可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听说这次大举进犯我大齐的除了大周外还有突厥。”   高孝瓘提起突厥两个字,斛律光便知道他的意思,“你是说段韶?”   “恩,段将军的兵力与我们不同”高孝瓘缓缓的分析道,“我们主要以轻骑为主,段将军要抵抗突厥多以重兵为主,若是段将军能够赶来,突破大周的包围应该还有几分把握的。”   “远水解不了近渴”斛律光把手停在了地图的洛阳的地方,“只有搏一把了,洛阳断断不能葬送在我们的手中。”   “大将军,大周不顾之前与我们齐国的约定,本就是小人行径,竟然还与突厥里外联合,这种不义之战若是大周赢了,那才是可笑至极。”高孝瓘淡淡的说道,“这一仗定是我们会赢。”   看着高孝瓘决绝的模样,斛律光笑了起来,“刚刚是谁分析的胜算不大来着,这才多大功夫你自个儿就忘了。”   “大将军,是您教我的军心所向方能所向披靡。”   “你怎知军心何所向”斛律光淡淡的问道:“要知道世上最难测得便是人心。”   高孝瓘起身,边走边说:“我会向大将军证明军心所向何处。”   他掀开帘帐对候在外面的陈大锤吩咐道:“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各部”   在一旁的阿衡看着高孝瓘凝重的脸色,有些不安的问道:“这是,又要打仗了么?”   高孝瓘将目光转过来,看着他,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要是能打起来也好啊,现在就是有心也无此力。”   阿衡没有再说什么,高孝瓘良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问道:“怎么,怕了?”   阿衡坚定的说道:“我不怕”   看着无知无畏的阿衡,高孝瓘想或许他真的赌对了,这一仗的胜负有未可知。    ☆、第57章   集结的大军前,高孝瓘骑着战马,带着獠牙的面具,看着眼前的将士们,他手一指,“你出列”   那个被点名的小兵站出来,小跑到马前:“殿下有何指示?”   “你来说说你听到的大周为何来犯我大齐?”   小兵顿了一下,“不知”   “那孤来告诉你们”高孝瓘大声说道:“大周的大冢宰因为其母亲和妹妹之前扣留在我大齐为由,与突厥里外联合,然皇上仁慈早就将其母亲和妹妹送回长安,但宇文护并没有感恩皇上的恩德,公然挑起战端,突厥如今犯我北方边境,大冢宰宇文护围困洛阳,洛阳告急。”   阵前没有人说话,北风呼呼的刮过,吹起印着“高”“齐”的旗帜。   “如此忘恩负义的大军来犯我边境,突厥在我大齐烧杀掳掠,我等都是热血男儿,就算我们只有区区五万人马,不敌他们的十万之众,但我们也觉不能任他们肆意在我大齐的国土上任意妄为。”   高孝瓘将挂在腰中的剑拔出,指向天际,“孤知道你们家中都有妻儿老小,也只知道此去必然生死天定,但愿有誓死保卫大齐,追随孤与斛律大将军的便举起你们手中的长矛。”   当今的局势对大齐着实不利,每一个将士心里都明白,若是去了便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突然阵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我愿意追随殿下”   阿衡举着手中的长矛,远远的看着他,“我不怕死,殿下带着我吧。”   阿衡瘦小的身躯与誓死的誓言令大军中一片寂静,之前出列的小兵也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矛:“末将愿意追随兰陵王”   接着便有第三个,第四个……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响彻天际。   “好,我高孝瓘在此处谢过诸位了,诸位都是我大齐的英雄,青山处处留忠骨,何须留骨埋故乡!”高孝瓘拱手说道,“传孤军令,修整一下大军马上开拔。”   斛律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远远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将目光看向湛蓝的天空,心里问道“这样的儿子你可满意?这一天等的实在是太漫长了,好在我们都等到了”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他懂,他亦懂。   斛律光策马走到高孝瓘的身旁,“兰陵王,你将成为大齐下一个战神。”   高孝瓘隔着面具却笑了笑,“战神什么我并不在乎,我只想守护好这片土地。”   斛律光与高孝瓘的军队在黄河北岸屯军不进,远在邺城的高湛得知消息后将正在抵御突厥的段韶南下,段韶率领精骑一千赶往洛阳,五日后,段韶与高孝瓘和斛律光的五万大军会合,   高湛率领大军随后出发。   见到段韶时,斛律光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的大笑道:“老夫就知道你定会甩了那帮突厥蛮子。”   段韶没好气的问道:“为何屯兵黄河北岸不进?”   斛律光刚想揽到自己身上,坐在旁边戴面具的高孝瓘接过来:“是我的主意”   这时段韶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人,带着一张獠牙的面具,他不禁问斛律光,“他是谁?怎么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斛律光笑了笑,“你猜?”   段韶已经被当前的形势弄得焦头烂额,哪有闲情逸致猜谜,他睁着双目一脸不爽的看着斛律光。   “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斛律光直接忽略掉他脸上的怒意。   就在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高孝瓘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段将军,好久不见了。”   看到那张脸后,段韶也愣住了,喃喃的说道,“是你,高…不,兰陵郡王”   “是孤”高孝瓘将面具放在桌上,“对不住段将军了,刚刚是孤一时大意忘了将面具摘下。”   “好端端的带什么面具啊?”段韶纳闷的问道   斛律光赶紧揶揄道:“谁让我们的兰陵郡王俊美无比呢!”   “斛律大将军”高孝瓘颇有些头疼,斛律将军哪都好,就是那张嘴怎么都不放过他的那张脸。   听后,段韶也大笑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这个话题,高孝瓘赶紧岔开话题,“此时的形势,段将军怎么看?”   提到正事,斛律光和段韶停住了打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段韶缓缓说道:“此处已经起了大雾,我们可以借着大雾不易被发现渡河。”   斛律光点点头,赞同道:“如今与段将军的兵马已然汇合,又碰上如此天气,确实是渡河的最佳时机。”   高孝瓘也有这种想法,说道:“再过几个时辰天就暗了,我们趁着夜色开拔。”   当夜在段韶的指挥下齐军借着大雾的掩护悄悄渡过了黄河来到洛阳城外河阴一带,大战一触即发,然而周军却毫无觉察,对齐军的动作竟然一无所知。   段韶率帐下三百骑,与诸将登邙山山坡观察周军形势,在太和谷与周军不期而遇,当即与各位将军部署:他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对周军展开进攻。   段韶在山上大声朝周军喊道:“你们大冢宰忘恩负义,不守诺言,你们却还为这种小人效命真是悲哀”听了段韶的话,周军理亏,从心理上先输一局,反观齐军士气越来越旺。   周军步兵在前,开始向山上进攻,段韶边战边走,诱惑周军紧紧追赶。齐军骑马,周军步行,一会儿工夫,周军士兵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段韶见状立刻下令反攻,周军正在那里追赶,忽然发现齐军调转方向开始进攻,一下慌了手脚,半山上的周军顿时乱作一团,掉头就往山下跑,慌乱中掉下山谷摔死的不计其数。   另一路斛律光与北周名将王雄也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王雄率领部下主动进攻,率左右亲兵纵马直冲斛律光的军阵,他采取了擒贼先擒王的战略思想,直奔斛律光而来,斛律光连日来的奔波身体疲惫不堪,不是他的对手便回马退走,王雄紧追不舍。斛律光左右都被冲散了,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支夺命箭,忽然马上一个转身将这支箭射了出去。王雄没料到斛律光还有这么一手,来不及躲避,正中他的额心,他觉得头晕心知不好,掉转马头撤了回去。   面对被围着水泄不通的金庸城,高孝瓘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他身边只有这五百铁骑,要想穿过这层层的包围着实有些困难。   “殿下”   高孝瓘听到声音转过身,“阿衡,怎么是你?”   阿衡答的理所当然,“我说过要跟随殿下的啊”   高孝瓘虽然自己都不肯承认,但还是说了出来“很危险,尤其是这里”   “我知道啊”阿衡把摘来的果子放到高孝瓘的手里,“殿下,阿衡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危险呢!”   看着掌心里多出来的果子,高孝瓘问道,“那你怕什么?”   阿衡把手指狠狠的掐进掌心,“阿衡怕殿下再也回不来,阿衡不怕天塌地陷,独独怕殿下怕殿下抱着必死的决心。”   高孝瓘被说中心事,别开了目光,为自己辩解道:“孤的哪一仗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殿下的每一仗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只有这次”阿衡忍住哽咽继续说道,“五百人去冲破如此严密的包围根本不可能,所以殿下是不是想,像之前一样唤醒五百骑兵内心底处的血性来搏一搏,也许还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竟然被他看穿了,平日里呆呆的连看本军书都会睡着的阿衡竟然看穿了他一切的计划。   阿衡抬头看着高孝瓘倔强的说道:“这一次我不会陪着殿下去演这场戏的。”   虽然眼中写满了倔强,可是高孝瓘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惜与不舍,该不该同他说呢?   阿衡继续说道:“阿衡不会拦着殿下,阿衡会一直一直陪着殿下。”说完,他双手合十,抬起头看向天空,“苍天在上佑护殿下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高孝瓘听后心里一颤,手不知觉摸向脸上的面具,看着他虔诚的脸,缓缓的说道:“我会一直带着它的,等我回来。”   洛阳城外,高孝瓘带五百铁甲冲入周军,他身穿铠甲,带着獠牙的面具,见人就杀,周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一人马是从哪里杀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高孝瓘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金墉城城下。周军反应过来立刻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高孝瓘命令城上齐军立即接应。   然而,城中守军独孤永业看不见他的面目,担心中了敌人的诡计,朝他喊道:“既然是朝廷的援军何不摘下面具?”   高孝瓘听后自然知道他心中的顾忌,便摘下了面具,“孤乃大齐兰陵郡王,快开城门应敌。”即使没有见过兰陵郡王,独孤永业也听过他的美名,比貌美的女人更胜一筹,看到面具后面的那张脸后,独孤永业便知此人就是兰陵郡王,命令道:“援军到了,快开城门”   周军在齐军内外的两面夹攻下,兵败如山倒,自邙山到谷水,三十里的范围内,到处都是周兵丢弃的枪械兵仗。   兵败的周军有一位将领在撤退时勒住马,回头看向挥舞着胜利旗帜的金庸城,那么巧,五岁那年他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这里,还认识了那个叫做高长恭的少年,如今把他打得落荒而逃,不得不撤离也是他,只是他如今的名字叫高孝瓘,是大齐堂堂的兰陵郡王。    ☆、第58章   回到周军营地,宇文宪还没有下马,就有一士兵跑过来,“将军,你终于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大将军吧。”   宇文宪下马的动作一顿,心里突然生出不祥的感觉,“大将军怎么了?”   那士兵抽噎地说道:“军医说,说大将军快不行了。”   宇文宪一把推开那个士兵,跑向军中大营。   “大将军……”看到王雄躺在床上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宇文宪的喉咙里。   “你来了”王雄虚弱的说道   “恩,阿宪来了,大将军你在坚持一下,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坚持住”宇文宪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王雄转了转眼球,“阿宪死在这里我毫不甘心啊,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可以生擒斛律光了。”   “恩恩,阿宪知道,大将军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大将军一定不能有事。”   王雄艰难的笑了笑,“阿宪,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在战场上哭鼻子,怎么又忘了?”   “阿宪不哭,阿宪以后听大将军的话。”   “你当真愿意听我的话?”   “愿意,只要大将军好起来,大将军说什么我都听。”   “你可知道今日齐国今日的三路人马都有谁?”   “左一路为大将军段韶,右一路为落雕都督斛律光”宇文宪顿了顿,“中路为齐国兰陵郡王高孝瓘。”   “是那个少年啊”王雄挣扎的坐起来,“你与他终不是一路人,莫要学我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场……”   “他不会……”   “宇文宪,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从此时起,齐国的兰陵郡王便是你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大将军……”   “刚刚不说说什么都听我的么!还是你觉得你们之间的情谊比得上国仇家恨!”   “我…”看着脸色越来越灰白的王雄,宇文宪举起了手,“我,宇文宪以宇文家族起誓,齐国郡王高孝瓘与我不共戴天,若在战场上见面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得了承诺的王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喃喃的说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时年五十九岁的大周名将王雄去世,也带走了两个少年美好的约定,而他嬉笑时的一句玩笑话却一语成缄,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权景宣孤军在南方,知道再坚持下去等齐军集结起来也孤立无援于是弃豫州撤退,宇文护轰轰烈烈的东征就此以失败告终。   高孝瓘看着落荒而逃的大周军队,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可是他四目望去,却没见那个时时伴在身边的少年,也没有听到他像以前那样远远的唤他“殿下”,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阿衡,阿衡”高孝瓘开始喊起来,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空荡的风声,还有夹杂在风中的血腥。   “阿衡,你在哪里?”高孝瓘开始在大战过后的战场寻找,他记起陈大锤同他说过有一段时阿衡上战场连命都不要,有一次还是在死人坑里找到的他,想到这里,高孝瓘的心提了起来,应该告诉他的,他这么担心你,他一定会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一定会豁出去性命的。不要,阿衡,你一定不要这么傻!   高孝瓘开始翻一具具的尸体,可是死了那么多的人,他又不知道阿衡当时从哪个方向冲过来,可是他却不管不顾,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找到他。   清扫战场的小兵在远处嘀咕道:“兰陵郡王怎么了?”   另一个小兵低低的说道:“找人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抬起头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么多的死人……”   “殿下是在找我么?”   高孝瓘听到后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朝着声音缓缓的转过身,阿衡就那样背着阳光站在不愿的地方,身上的铠甲也破了几个窟窿,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头发上的簪子也没了,左手里握着一根折断的长矛,狼狈的站在那里阿衡也觉得他一定脏的的要死,但看到高孝瓘他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就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高孝瓘冲过来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   真实的,温暖的,不是幻觉不是梦,就在以为再一次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时他活着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不是像大哥三哥那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阿衡,谢谢你”   阿衡受了伤,有些迷惘的问道:“殿下为何谢我?”   高孝瓘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住他。他在心里默默念道,谢谢你活着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拥抱,那种死后重逢,他盼了很久很久。   这一幕却落在了匆匆赶来的段韶和斛律光的眼中,也落在了跟随大军一起而来的高湛的眼中,高湛也眯起了眼睛。   段韶碰了碰身边的斛律光,“这是怎么回事?”   斛律光的脸色也不好看,“我怎么知道?”   段韶被他的话逗乐了,“你会不知道?他不是你一手□□出来的?”   斛律光瞪了他一眼,率先走向高湛的身边。   洛阳的仗打完了,高湛非常高兴封斛律光为太尉,段韶为太宰,高孝瓘为尚书令,巡视虎牢、滑台、黎阳防务后便返回了邺城。   对北齐的百姓和将士来说,洛阳大战让兰陵王高孝瓘一战成名,五百骑兵冲阵的故事越传越神,终成为新一代的战神。    ☆、第59章   自那日告捷后,高孝瓘总觉得斛律将军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大将军,你是有事同我说?”   斛律光看着他,叹叹气,从其他话题说起:“我记得你五岁那年随我去迎接荥阳郑家夫妻二人,你不小心撞到了郑夫人的肚子害夫人早产。”   高孝瓘听到后也是一愣,他不知道怎么今日大将军会提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但还是答道:“确实是因为我的莽撞还得郑夫人有此一劫。”   “之后你还嫌弃人家丑,便被当时的孝静帝给你们指了婚约,你还记得吧?”   高孝瓘默了默才答道,“孤没有忘,只是如今我只想……”   “阿肃啊”斛律光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想他父亲将他托付给自己的时候,他除了长得柔美一些外没有其他的缺憾,如今跟着自己在军营混久了竟然喜欢上了男人!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有愧,他觉得对不起他父亲的嘱托,也对不起这个孩子,他思前想后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在还没有传出去,也没有木齐成舟的情况下先下手为强,打出他们之间身后的感情牌,“你如今已经是兰陵郡王了,又加封为尚书令,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有余了,郑家小姐也只比你小五岁而已,你再不把人家娶回来,人家都成老姑娘了。”   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提起,他从来也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如今被斛律将军提起来,他才记得他会有一个未婚妻,在荥阳郑家。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赶紧借故有事从大帐里退了出来。   一时间他的思绪有些乱,心里乱晃晃的,不知不觉走到了阿衡的账外,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掀帘走了进去。   阿衡在邙山之战中受了伤,右手的伤口很伤,让他的右手已经残了,可能是因为刚刚喝了药的原因,他睡着了并没有发现他来了。   看到阿衡的那一眼,高孝瓘敏锐的察觉出他心中的烦闷的原因就是因为阿衡,他甚至不想娶那位郑家小姐的原因也是因为他,那说明了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高孝瓘猛地冲了出来,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高孝瓘把自己关在营帐中,怕一出门再碰上阿衡。他躺在座椅上,不知不觉想起了和阿衡的日子,第一次见面他弄破了自己的衣服,第一次大战他陪他一起战斗过,第一次身在异乡他陪自己度过,第一份礼物是他送的……想到这里又被他自己狠狠的掐断,他一遍遍理智的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能骗过所有人,可是他却骗不过自己。   他烦躁的掀开帘子想出去策马奔跑一番,结果一掀帘子就看到了阿衡的那张脸。   他紧了紧拳头,告诫自己自己是已有婚约的人,等到她长大他便如约将她从荥阳郑家娶回,自己怎能喜欢他,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想到此,他朝那孱弱的背影喊道,“阿衡,速去备马,我要出一趟远门。”   “殿下要去哪?”阿衡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是又有敌军了么?”   高孝瓘没有回答,站在营帐两端的人一时间也没了声音,塞上的风冷冷的出来,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下来,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也隐在帐篷投下的阴影里,“殿下,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打了胜仗啊?”阿衡在心里嘀咕道。   “荥阳”高孝瓘叹了一声,终是舍不得与他血战沙场的感情。   “荥阳?!”高孝瓘的整两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打下的两个水漂,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蹭的勾起了所有的记忆。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高孝瓘自然是注意到阿衡不自然的表情。   阿衡自从高孝瓘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就开始反省自己最近的行为,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应该没有被发现吧?……最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壮士扼腕般的问道:“殿下为何此时去荥阳?”说完又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小的意思是,殿下久在此地,难道不想向王府报一声安,荥阳,离这里那么远,那里又没有将军的亲人……”   高孝瓘打断他的话:“我未来的王妃在那里,正如你所说孤应该告诉她我的第一仗胜了,更何况便是孤不回邺城,他们也都晓的这里的战况。”   “未来的王妃?”阿衡的脑袋有些迷糊。   高孝瓘伸过手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碎发,却在半路止住,“是啊,我的王妃,如此说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阿衡仔细想了想母亲临终前的话,小心问道:“殿下,您没有见过这位郑家小姐吧?”   “你怎知她姓郑?”高孝瓘的眼神陡然变了,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阿衡在心里懊恼了一下,吞吐道:“荥阳郑氏,谁不知道啊,能配得上将军的难道会是连姓氏都没有无名人!我猜的,猜的,难道我猜对了!”言罢,小心的看了一眼高长恭。   高孝瓘倒也没在说什么,甩下一句“速去准备”打算转身离去。   阿衡眼快的抓着他衣袖的一角,问道:“殿下,您与她,已许久未见了,怎知她便能担起这王妃之位,”阿衡殷殷地看着他,“或许,或许她并不像您想的那么好,也许,也许她现在就像我一般……”   高孝瓘隔开他的手,冷冷道,“景衡!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看着高孝瓘的身影消失在帐篷的拐角,“我的身份?”阿衡笑了一下,自嘲的说道“我便是郑景衡啊”景衡,繁荣之景,衡昌致久。   自是不敢忘记曾有的约定,只是只怕自己再也配不上如今的少年。   母亲,你可听见阿衡的声音?可曾听见将军的承诺?   今夜塞外的风没有停,呼呼的吹着帐篷,明天他就要去荥阳了,郑家会怎么安排呢?他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伤心呢?阿衡缩在被子里,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旁边的胖子吼道:“混蛋,你小子睡不着就给老子出去,好梦都给你搅没了!”   阿衡默默看了一眼胖子,起身走出帐篷,一股冷风忽的一下浇了他透心凉,他不敢走远,怕扰了巡逻的士兵,于是就靠在帐篷边坐下,冷冷的风,静谧的夜,他脑中仿佛想着些什么,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透过帐篷上的窗户,从阿衡从帐中走出的那一刻高孝瓘便注意到了,开始以为是他今夜值夜,没想到最后却靠着帐篷睡了。平日里再怎样伪装的少年此时也像孩子那样羸弱,自己又何必将一个还有长大的孩子记挂在心上,又怎么和个孩子置气!高孝瓘抱起他,睡梦中的阿衡觉得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醒来,殿下已不再军营。    ☆、第60章   高孝瓘此时不再军营,却也不是去了荥阳,而是奔向邺城的方向,只因高湛突然下令命他前往邺城。   高孝瓘收到圣旨时也吃了一惊,毕竟之前他们已有约定,但是皇命不可违,他改道回了邺城。   高孝瓘跪在大殿中,“兰陵郡王不好奇朕为何将你召回么?”   “臣不知”   “你这次立了大功,朕理所应当给你加官进爵”   “皇上已经加封臣为尚书令,臣已满足。”   高湛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随口说道,“你一点都不像你大哥,河南王”   高孝瓘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皇上会提及他的大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但高湛似乎不在意他的反应,自己接着说道:“朕以为凡是高家人对权力都有一种狂热的追求,你可知道你至亲的大哥的追求是什么?”   高孝瓘跪在那里,他无法回答皇上的问话。   “朕就知道,你当然不知道”高湛把扳指摔下去,“那朕告诉你,兰陵王你给朕听好了。”   “朕能登上这皇位,靠的从来都不是任何人,没有人可以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朕信谁宠谁那是朕的事,没有人敢说二话,这就是朕的权力。”高湛指着高孝瓘,提高了嗓音,“你以为杀了高孝瑜朕就忍心!?朕与他虽然名为叔侄,可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们这些外人懂的,尤其是你,你离开邺城十年,十年,你怎么能知道,你又知道什么?!”   高孝瓘很平静的听着高湛的声嘶力竭,缓缓的问道,“臣是不知皇上与大哥之间的事,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要害我大哥?”   “为何?”高湛仰天大笑了起来,“大齐的兰陵郡王,你可当真是天真的很啊。那朕问你,朕为何不能杀他?他是像你一般战功赫赫,能替朕守一方疆土,还是像和士开,能替朕解这无聊的生活?他什么都不能,他能做的朝中大把人都能做,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留他?”   高孝瓘垂在身旁的两只手狠狠的握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大殿上的高湛,“那份情呢?那份二十多年来的陪伴在皇上眼中又算是什么?”   高湛别开了与之对视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你在皇家谈情?这是可笑之极。”   高孝瓘却缓缓的说道:“臣与家中兄弟是亲情,臣与皇上是君臣之情,臣与大齐是家国之情,然臣却从不是多情之人。”   “你多不多情与朕没有半分关系”高湛低沉的说道,“邙山之战你能替朕守住洛阳,着实出乎朕的预料。”   “洛阳有惊无险,不单单是臣一人之力,还有段将军与斛律将军的坐镇指挥,五万士兵的浴血奋战。”   “你知道朕的意思”高湛冷笑了一下,“兰陵王,朕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你,以后朕也不会在你身上花心思,所以你要隐藏就隐藏好,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高孝瓘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刚要谢恩的时候,听到高湛补充道:“朕听说为了突破周军铁桶般的防御,兰陵王带了五百勇士去闯阵?”   “回皇上,却有此事。”   “哦,这样啊”高湛沉思似的说道:“那他们也都是我大齐的英雄了,按例应该都有奖赏的。”   “臣替他们谢皇上隆恩。”   “战死沙场的厚葬,发十倍津贴给他们的家人,减免三年赋税,活着的不管有没有受伤发五倍津贴,将他们全部返回故土,不用在军中服役。”   “皇上,他们可是大齐的……”   “我泱泱大齐难道还差这几个人么!还是说”高湛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这些人中有兰陵王的人?兰陵王想假公济私不成?”   “臣不敢,只是当时挑选出来的这五百名士兵都是身怀绝技之人,若匆匆这般处理……”   “皇上”忽然在殿外候着的和士开闯进殿中,大喜说道:“皇上,你之前亲手栽种的花开了,还开了两朵,看来皇上最近定会好事成双的……”   “哦,是么,那朕倒是要去看看”说完高湛便要离去。   高孝瓘赶紧说道,“皇上,刚刚臣的话还没有说完……”   高湛却一边走一边说道,“兰陵郡王还有话说?好啊,你去外面候着吧,看朕何时得了空朕自会再宣兰陵郡王进殿。”   高孝瓘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压了下来,缓缓的退了出来,在殿外候着。   看着高孝瓘退出去的背影,高湛之前玩笑的脸色也退了下来,“和士开你说,花开的可真是时候啊”   “臣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载的花枝是真的开了”和士开谄媚道,“臣瞧着这兰陵郡王太不识好歹了,连皇上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   高湛瞥了一眼和士开,“你对兰陵郡王的成见很深啊”   “臣哪有那个胆子啊,臣也不过是为皇上着想。”   “为朕着想?”   “兰陵郡王的大哥河南王,三哥河间王都是皇上下旨赐死,安德王都对皇上有怨言,却独独这兰陵郡王…,他们兄弟情深是众人皆知的事,况且他的母亲宋氏也因为河南王的死而自尽,但……”   “但这次邙山之战却是他深入敌军,”高湛接着他的话说道,“你怎知他没有怨言?”   “皇上的意思是……”   高湛看着殿外模糊的高孝瓘的身影,“他的怨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那皇上,我们要不要先……”和士开做出在脖子上杀的手势。   高湛的眼色陡然变的锋利,“和士开,朕记得朕说过有些人不是随便动的。”   看着变了脸色的高湛,和士开马上诺诺说道:“臣记得臣记得”   “朕今天再说一遍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动他”   “臣记下了,记下了。”   高湛收回目光问道:“给斛律将军的旨意可曾发出?”   “回皇上,已经按皇上的吩咐发出。”   “恩,兰陵郡王想晒太阳就让他晒一会,等到他挨不住了,就让他回去好了。还有给他传一句话,他已经立业只待成家,有时间的话去荥阳一趟吧。”高湛淡淡的说道,又想了想补充说:“还有告诉他朕的旨意以下,若是他快马加鞭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见一面他的将士。”   说完高湛头也不回的走了,和士开狠狠的看着高孝瓘的影子,他不知道他能设计除掉与高湛感情深厚的河南王,为何却动不得与皇上毫无瓜葛的兰陵王!   兰陵王对于他来说就是暗处看不见的利箭,时时刻刻都会要了他的命,但他却动不得他。   为了为难他,和士开直到太阳西落,他才将高湛的话传达给高孝瓘。   这是继河南王河间王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和士开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男人眼里竟然有如此锋利的眼神,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眼光里透露出的恨意与杀意让和士开不寒而栗。   高孝瓘听了和士开的话后,脸色突然变了,立刻出宫,赶往金庸城。   看着高孝瓘匆匆离去的背影,和士开深深嘘出一口气,刚才他就像经历了一场不见刀剑的厮杀。   高孝瓘马不停蹄的刚回去,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阿衡此时也面临着选择。    ☆、第61章   斛律光将旨意对阿衡说了一遍,阿衡大伤未愈苍白的脸色更是退去了最后一丝红润,他的脑子里回荡着四个字:你该走了。   “大将军,”阿衡艰难的问道,“我真的不可以留下么?”   “景衡,这是当今皇上的旨意,就算是兰陵王也是要按旨行事的,况且”斛律光盯着阿衡受伤的右手,“你这伤势过重已经不适合留在军中了。”   阿衡盯着他的右手,邙山那一役他的右手已经废掉了,再也不能拉弓搭箭了,他咬着牙问道,“我可不可以等殿下回来?”   斛律光毕竟是征战沙场数年的老将,见惯了这种生死离别,更何况和牵扯上了兰陵王,他自然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本将军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圣上的旨意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斛律光顿了顿,“还是说你想继续留下来,本将军知道你已无家可归,但是天地浩大,怎么会单单没有你的去处。”   阿衡知道这次他是非走不可了:“大将军,我能否再见殿下最后一面?景衡保证只要见到殿下,和殿下说清楚景衡马上就走。”告诉他自己不是有意瞒着他,自己有自己的苦衷。   “景衡”斛律光听到这里,虽然他不知道在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景衡苦苦哀求的语气中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绝不简单,“你可知兰陵郡王现在身在何处?”   阿衡不明所以,答道:“殿下之前说他要去荥阳的郑家。”   “荥阳?”斛律光在地图上一指,“他之前确有此打算,只不过半路上被皇上的一道圣旨召回了邺城。”   阿衡也吃了一惊,重复道:“邺城?”   “你又可知道兰陵郡王他一个好好的郡王不做,为何又来此处么?”   阿衡之前也对此事感到疑惑,但是他向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殿下没有提及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看到阿衡是这般神色,斛律光便猜出了□□,他就知道那孩子有什么苦都会埋在心里,“兰陵郡王的大哥河南王,三哥河间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两位郡王先后离世本是一件大事,但是大齐处在乱世,每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阿衡向来也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他只是个无名的小兵,听到斛律将军的话,他愣住了:“是殿下的大哥与三哥?”但殿下从来都没有提起啊。   “他为了保安德王安然无恙,便与皇上约定没有旨意绝不返邺城。”斛律光看着他变幻的脸色:“景衡,本将军要说的,你可明白?”   “景衡从来都不想为难殿下”阿衡此刻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大将军,阿衡只是,只是想……”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那你有没有想过兰陵郡王的处境!”斛律光想到这里也有些动怒,“那你可知兰陵王为了让皇上收回旨意在烈日下站了多长时间?”   “你又可知你现在右手已经废了就算兰陵郡王拼死将你留下来,你又能做些什么!你走吧,也算是为了兰陵王,这也是你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阿衡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他也能够感觉出来大将军是一定要在殿下赶回来之间将他放出军营,他默默的退出了营帐。   塞外的风,塞上的月,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以为只要他安好他怎样都无所谓,他以为殿下身在荥阳,他以为如果他告诉殿下他就是他要娶的郑家姑娘,为什么这一切却都是他以为,他的以为到最后就是他离开他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不管因为什么当今圣上召回殿下,殿下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忤逆皇上,那他就离开这里吧。   再见了,我的殿下。   当兰陵王日夜赶回来的时候,阿衡已经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立刻策马扬鞭去追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阿衡,为何不等我回来?”这个问题再也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最不愿承认的爱恋还没来得及就结束了,人海茫茫,他们终究天各一方。    ☆、第62章   “锤子哥,你会去哪里?”阿衡扶了扶陈大锤身上的包袱问道   “回家吧。”陈大锤自顾自的说,“我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我母亲要是看到我包袱里的东西铁定乐死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看了看阿衡干瘪的包袱,“阿衡,不是我说你啊,以前你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现在有了那么一大笔钱你怎么还这么抠啊!”   阿衡想也没想就说,“我要攒银子赔给殿下袍子……”话还没有说完,他与陈大锤都愣在了那里,最后还是陈大锤叹了一声说道:“是啊,我还记得是我让你一箭射到殿下身上的,其实我也挺舍不得殿下的。”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殿下现在在干什么。”   阿衡强打起来的精神被陈大锤的几句话拆的七七八八了,他揪着衣角自言自语的说道,“锤子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再见到殿下啊?”   “行了啊,你别瞎捉摸了”陈大锤毫不留情的给他泼冷水,“殿下那是谁,在看看我们,得了,阿衡我看你还是学学我,回家置几亩田地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得了。”   “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额”陈大锤被他噎了一下,他没好气的说道,“那就回你的家乡看看。”   看着阿衡突然出神的模样,陈大锤问道,“你不会都忘了你从哪里来的了吧?”   “我没忘”阿衡说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回去么?”荥阳郑家,留在记忆里的郑家,逼得他的母亲哥哥流浪在外的郑家,害死他母亲害死他哥哥的郑家,他如今要回去了么?   阿衡后来想了想,陈大锤说的对,与其在外面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漂泊,倒不如回去看一看,看一看上苍有没有开眼,那些用小人行径害的他们一无所有的人有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结果阿衡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家在荥阳还是那个郑家,而他没几天便被关进了大狱。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阿衡虽然离开了军营,但是阿衡已经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所以当隔壁的两个人开始争吵的时候,阿衡便醒了,阿衡本无意去听墙角的,但是他们两个人争吵的只言片语还是传到了阿衡的耳朵里,阿衡隐约觉得有一人的声音很是耳熟,但也并未多想。   其中一人恼羞成怒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好啊,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阿衡不是多事之人,把被子拉过头顶,然后翻身睡了过去,再然后,清晨一阵嘈杂声音吵醒了阿衡,然后破门而入的捕快迅速让人围住了阿衡,“来人,抓住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阿衡刚醒有些迷糊,“你是说我么?”   “不是你难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可我没有杀人”   “没有?那这是什么!”   顺着捕快手指的方向看去,阿衡也呆住了,这个死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屋里的!   “我没有杀人,那个人不是我杀的的。”   “不是你杀的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州官拿起手中的发簪,“那本官问你,这个簪子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你可知道这上面可是有血迹的,这血和被害人的血经仵作验证是同一个人的。”   “怎么可能!”阿衡摇摇头,“这簪子是我母亲给我的遗物,我是断断不可能用他来杀人,再说这簪子我向来都护的很好随身携带。”   “就因为你将它随身携带所以在与被害人争执的时候你恼羞成怒才会顺手掏出来,在被害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刺中被害人的要害。”   “大人”阿衡反驳道,“簪子虽然锋利,但绝不可能要人的性命”   州官把簪子往桌子上一放,厉声说道,“被害人的要害伤口很深,但真正要了他性命的却是失血过多。”   “那依大人看,若我真的杀了人为何不连夜逃走,反而留在案发现场呢?”阿衡反问道   “不是你不想走,而是你走不了”州官说道,“迷香,你那个时候已经中了迷香你如何能走?!”   “那他既然当时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为何不冲出去?”   “还是因为迷香”州官端起眼前的茶杯,“两杯茶中一杯有迷药,本就体力不支结果你还捅了他,他还怎么出的去!”   “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用那个簪子去杀人,那簪子对于我来说比我的命都重要”阿衡补充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我为何要啥他!我连杀人的动机都没有!”   从见到簪子的那一刻帘子后面的那个人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听到阿衡说完后,他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挑开帘子走了出去,“这根簪子你从哪里来的?”   “我母亲留给我的,你轻点拿,快还给我。”   谁知那个人不但没有还给他簪子还一步步走进他,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阿芸,是你么?”   “阿芸”两个字也让阿衡愣住了,他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不确定的问道“哥哥?”   郑景衡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设了一个局结果入局的却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是我,我是你的哥哥啊。”   此时阿衡也知道那个声音为何那样熟悉,因为那是他哥哥的声音。    ☆、第63章   那日高孝瓘直至城外都没有见到阿衡的影子,他牵着马走回军营,迎面碰上要出城的斛律将军,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难得的摇了摇头,问道,“回来了?”   高孝瓘将马交给随从,“恩”他疲倦的应了一声,大战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这连日来的奔波。   斛律光看着他这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吩咐道,“这几日都不要去打扰兰陵郡王,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好好休息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躺在床上的高孝瓘虽然累到了极致,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他的眼睛一闭起来,就能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他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么?高孝瓘在心里面一遍遍的问自己,最后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苦笑,看来是真的喜欢了。   想到这里,高孝瓘心里泛出一丝苦涩,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喜欢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像以前一样深埋在心中,再也见不得半分阳光。   “殿下,有人将这个送来”   高孝瓘接过来打开,阿衡的簪子,难道是阿衡?他回来找自己了,他快步走过来,“送东西的人呢?”   “他说在城外的河边等殿下。”看着兰陵郡王一脸惊喜的模样,他提醒道:“殿下要不要先派个人过去瞧上一瞧,万一是敌军的陷阱……”   高孝瓘摆摆手,“不必,大将军闻起来就说我出城一趟”   他抱着去见阿衡的心去的,想了一路上的说辞,怎么才能留下他,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感情……结果见到来人的时候他自己都呆住了,一肚子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可还记得这簪子?”宇文宪直接忽略掉他一脸的呆滞,“还是我你忘了我这张脸”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有阿衡的簪子?你见过阿衡?”   “高孝瓘,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宇文宪说道,“让我想想该先回答哪一个啊?”   高孝瓘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揶揄之意,他沉默不语站在那里。   “我已经如约将簪子给你偷回来了,想来的话我也只欠你一个人情了,也好我便再卖你一个人情”宇文宪说道,“我听说你与郑家千金自幼便有婚约,你也功成名就了,赶紧把人家娶回来算了。”   高孝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不知道最近身边的人是怎么了,个个都对他的终身大事感兴趣,这几天他听到的最多的两个便是郑家,他有些头疼的说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当媒人的潜质。”   “高孝瓘,我向来都不是管闲事的人,如今我奔波千里至此,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宇文宪负手立在江边,“想我与这金庸城还真是有缘,我与你相识于此,如今缘断于此也不错”   “毗贺突,你到底想说什么?”高孝瓘谈谈的问道   “我想说什么你会猜不出来么?兰陵郡王”宇文宪苦笑了一声,“难得你还是喊我毗贺突”   “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毗贺突就是毗贺突,宇文宪就是宇文宪”高孝瓘看着他的影子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分得清你是谁。”   “我在来的路上想,我欠你的两份情如今都还了,高孝瓘,我宇文宪自此再也不欠你什么了,你我的情分已了,再次见面你我各为其主。”   高孝瓘沉默了下来,他知道他们两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敌对的身份,若没有后来的误打误撞,他们之间有的只会是战场上尔虞我诈,“真的要如此么?”   再不舍也得断掉,他在王雄将军临死前的誓言,在大齐惨死的周国士兵,没有一份情能敌得过国仇家恨,他没有回答他只是侧身转过时说道,“愿君已放下,早日归荥阳。”   看着宇文宪渐行渐远的身影,高孝瓘目光越来越深沉,也许他真的该放下了,去一趟荥阳。   在荥阳郑家,高孝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少年。   “阿衡?”   “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第64章   那一天,晴空万里,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天空终于放晴了,阿衡出神的看着天空,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却没有来由的想起千里之外殿下,他现在在做什么,那里还是那样的冷的刺骨么,他会不会也偶尔会记起她,会不会有一天记起那个荒谬的婚约,会不会有一天在荥阳他们再见面…..想着想着阿衡就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是远远的看他一眼。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阿衡的脑中就像一颗经历了雨水灌溉的种子迅速的发芽,直到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阿衡知道若是自己不辞而别哥哥一定会很生气,所以她收拾好一切东西后就去向哥哥此行,然而她并不知道此刻他的哥哥正在接待来自远方的一位贵客,而这位贵客在听到她的一声“哥哥”后惊得泼了自己一身茶水。   “阿衡?”   “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谁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郑景衡摸了摸鼻子,轻松的说道:“阿芸,你怎么出来了,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么……”   千思万想,哪怕是不远万里才能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阿衡自己也着实有些呆愣,但过后立马是心慌,她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人的神色,由最初的错愕变成了惊天的怒意,他紧紧抿着唇,胸膛也是起起伏伏,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殿下如此生气,她忍不住的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殿下……”   她的话音没落,高孝瓘滔天的怒气又加了几分,若是他眼花,若是世间还是有相似的人,若是他错认了……他见到她那一刻就想了很多的理由,但是全被她这声“殿下”打破,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阿衡,他的阿衡竟然是个女人,还不是个普通的女人,竟然是他的未婚妻!那么他以前的所有纠结,无奈如今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阿衡,哦不,郑景衡,你欠我一个解释。”   旁边的郑景衡的嘴角瞥了瞥,望着自家大气都不敢出的妹妹一眼,火上浇油道,“我的名字才是郑景衡,她叫郑景芸,殿下记住了,下次不要在唤错了。”   高孝瓘听后怒意更甚,他没有想到她的名字也是假的,若不是他今天见到她,她还想满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阿衡颇为头疼的看着自家添乱的哥哥,惴惴的看着他,“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高孝瓘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娶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就连高孝瓘自己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都愣了,他的确是来娶她的,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他来娶的不是她,好像也不对,他在战场上一向睿智的脑子好像突然间不够用了,连他自己都在心里问自己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景衡好不容易才和妹妹重逢,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但是从他妹妹的话中他能判断出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还有很深的牵绊,甚至说这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约他妹妹心里还有着期盼,“殿下,你一路奔波,有什么话等……”   高孝瓘却打断他的话,“不用”他盯着阿衡,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阿衡的目光落在任何地方就是不肯抬起头看他,她知道殿下平生最讨厌别人的欺瞒,而她却整整隐瞒了十年,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她都有错在先,那她要是现在主动认错殿下是不是会原谅她呢?她想到这里,上前一把抱住了高孝瓘,头闷在他的怀里说道:“殿下,你是大齐的兰陵郡王,你不能不守信用,你不能不要我……”   郑景衡没有料到自家的妹妹这么的豪放,当着他的面就给其他的男人投怀送抱,他刚想上前把他妹妹扯回来,就听到她继续说道:“我,我不是有意瞒着殿下的,一开始我无家可归我要是告诉殿下,殿下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   虽然高孝瓘的俊脸被阿衡这一抱红透了,但还是坐怀不乱的问道,“后来你有那么多机会为何不告诉我?”   “我…”阿衡往高孝瓘的怀里钻了钻,把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才说道,“我想留在殿下的身边……”   听到这里,郑景衡好像有一种感觉,他妹妹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他大吃一惊。事实果然如此,他听到她说道:“我好像,爱上殿下了”   “……”   “殿下可以毁约不娶郑家小姐,但是殿下定不会负同殿下生死与共的阿衡”阿衡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所以阿衡隐瞒了殿下。”   高孝瓘听后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知……”   “所有人都可以是郑家的小姐,可是阿衡却只有一个”阿衡伸手指了指郑景衡,“要不是我哥哥活着回到了郑家,我根本不是郑家的小姐。”   顺着阿衡指着的方向,高孝瓘缓缓的看向郑景衡,而郑景衡却一脸无语的说道:“终于记得你哥哥我了……”他一脸受伤的数落阿衡,“郑景芸,你一个女孩子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   高孝瓘却皱着眉头问道:“你叫郑景芸?”   阿衡立刻点头,她在高孝瓘的手中写了“芸”字,说道:“是这个芸字,殿下可以唤我阿芸。”   彻底被忽视了的郑景衡一脸郁闷的看了他们两个人几眼,最后叹了口气退了出来。   看到郑景衡退了出去,高孝瓘指了指凳子,“这次没人了,你坐在那里一五一十全部说给孤听。”   “殿下是怎么知道我想单独和殿下说,故意支开我哥哥的?”   “等你交代完孤再告诉你”   阿衡看着高孝瓘,说:“就算殿下不说,阿衡也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殿下的。”    ☆、第65章   “阿衡原本不叫阿衡,小时候母亲唤哥哥阿衡,唤我为阿芸,我对父亲的记忆比殿下对父亲的记忆还模糊,我三岁那年就离开了郑家。”   阿衡回想着很遥远的过往,“我父亲那时病重,叔父将我母亲,我哥哥还有我三个人赶去了城外的寺中,让我们给病重的父亲祈福。母亲那时并没有多想,便带着我与哥哥去了,只是这一去母亲便再也没有回到郑家,就连我父亲过世我们都没有离开那里。”   “那时我还小,还吵着回家,吵着找父亲,我记得那时的母亲只是沉默的抱着我,一言不发。再长大些,也没有人接我们回府。突然有一天,母亲像想通了一样,不再一个人沉默的发呆,她会常常带着我和哥哥去佛堂听佛法,会找一些私活赚些小钱,然后把哥哥送去了学堂。”   “但我哥哥去了没几天就开始逃学,我母亲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那次我找了他很久很久,连母亲都惊动了,我母亲是自责加悔恨,最后我们是在寺中的柴房找到了哥哥,碰巧那几日下了瓢泼的大雨,哥哥在那里饥寒交迫的早已经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的胡乱说着什么,最后我们才知道他重复着的只有一句话,他说我一定要我们回到郑家。”   “也许从那时起,回到郑家是哥哥的愿望,但那时的我最大的愿望却是我们三个人再也不要分开。”阿衡说道这里却轻轻感叹道,“而我却以为能够上战场,能够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是哥哥的心愿。”   “从那以后,母亲便很少再管哥哥做什么,哥哥偷偷和别人学了骑马射箭还有一些防身术。由于我很小便进了寺,在寺庙中是禁肉,我母亲身边也没有很多钱粮,我一直都长不胖也长不高,那时每次去集市,我闻到了肉香死活都不肯走,有时候哪怕是站在旁边看着别人吃肉我都觉得很满足。”说道这里,阿衡停下来,嘴角上还挂着一抹笑意,“所以当知道殿下不能吃肉的时候,我真的是很不能理解的。”   高孝瓘也记起阿衡用肉末“放倒”他,其实他根本就一口都没有吃却将计就计装病在床上,“其实那次……”   阿衡却自己自顾自的继续说:“哥哥见我是在馋的不行,就给我打野味,我还记得我哥哥第一次给我是一只烤鸡,烤的除了糊味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我还是吃了一整只,除了两个鸡腿。”   高孝瓘有点吃惊的看着他,一整只…鸡?“为何?”   “因为被哥哥抢走了啊”阿衡回答的理直气壮,“也幸好被哥哥抢走了,因为那一次实在是吃撑了,肚子疼了好几天呢!”   高孝瓘好笑的说道,“孤看你那不是吃撑了,是那只鸡没烤熟吧!”   阿衡想了想,点点头:“还是殿下给阿衡烤的好吃,殿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在去烤野味吃?”   高孝瓘看着一脸期望的阿衡,直接一盆冷水泼过来:“你继续往下说。”   看着高孝瓘怒意还没消的脸,“哦”了一声,却没有看到高孝瓘浮起嘴角的笑意,高孝瓘心里想的却是“吃货”。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很平常了,但是哥哥却嫌我只吃不干,就教我射箭自己去捉野味。之前殿下就问过我,为何箭术如此准却连半分功夫都没有,殿下你是不知道那些野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们猎的变的特别的机敏,一个不准根本就捉不住它们,所以我必须百发百中,看着它们从自己的面前逃走真的是败兴极了。但是防身术什么的我以为我哥哥会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会一直保护我,”阿衡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我想要是我有哥哥一半的功夫,是不是就能把母亲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那以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再发生了?”   “阿衡”高孝瓘唤了他一声,“孤观察过你,你虽在军营十年习得的功夫却远不如其他人三年习得的,你知道这是为何么?”   阿衡摇摇头,却听到高孝瓘继续说道,“因为你资质太差,所以就算你学会了招式也不可能将你母亲从大火中救出来。”   阿衡不解的看着他,听他说,“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孤,今天孤终于明白了,你资质平平却箭法很准,想来都是美味的缘故。”   阿衡却别过头,闷闷的说道:“殿下还要不要听了?”   “你继续说”   “八岁那年,郑家来人接走了哥哥,当天夜里寺中便起了大火,母亲没有拼劲全力救我出来,伤势过重,弥留之际将我托付给附近的一户农家抚养。”   阿衡似是不愿回忆这一段,但还是忍着继续说下去:“六婶开始念在母亲留下的钱财对我不错,可无奈那时因为母亲的突然离世我伤心不已害了一场大病,为了给我医治,不断花光了母亲的钱财,还打扰了六婶一家,碰巧赶上朝堂征兵,六婶便想出了李代桃僵的办法,让我替她儿子入伍。”   “我那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那时候军营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唯一的去处,身无分文去哪里都会被活活饿死,那里最起码能让自己活下来,还能让自己替哥哥活着。”   “我一直以为哥哥也已经不再世上了,却没有想到哥哥忍辱负重重新回到了郑家,把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都拿了回来。”   “殿下,虽然在军营里很苦,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看着阿衡坚定的目光,高孝瓘笑了笑,“我知道”   “殿下知道?”   高孝瓘柔和的目光落在阿衡的脸上,“阿衡,谢谢你是她”    ☆、第66章   “殿下与舍妹叙完旧了?”郑景衡看到高孝瓘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   “不知道郑大人有时间么?孤有些话想单独和大人说”   郑景衡看着这个一战成名威名赫赫的郡王,“兰陵郡王,这边请”   “好了。兰陵郡王,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郡王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孤这次来的目的郑大人知道多少?”   郑景衡顿了顿说道,“臣也不想欺瞒殿下,臣近两年都没有将舍妹下嫁他人的打算。”   “恰恰相反,孤这次来是要带走孤的兰陵王妃的。”   “殿下,记得在殿下与舍妹相认之前,殿下似乎还没有这么大的决心”郑景衡淡淡的说道,“臣只有这一个妹妹,而殿下是大齐的郡王,选择的机会更是多的数不过来,何必匆匆下如此大的决心?”   “郑大人知道阿衡为何要支开你么?”高孝瓘漫不经心的问道   郑景衡负手而立,“她不想因为我听到她的话内疚。”   高孝瓘看了他一眼,“难得郑大人想的通透。”   阿衡的心思,自小他们两个人便相依为命,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了解呢!   “殿下,臣不知道阿衡有没有告诉殿下,她今日闯进前厅不过是来向臣此行的,至于她想去哪里不用臣说依殿下的才智必定也能想的出来”郑景衡平静的说道,“其实我知道就算殿下不来此,阿芸有一天也会去找殿下的,臣是留不下的,但是臣也知道离开的话阿芸定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呢?郑大人的意思是……”   “只要阿芸亲自与臣说,臣必定不会拦着阿芸,若是殿下的意思,那恕臣实难从命。”   高孝瓘侧身看着房间外的阳光,淡淡的说道,“阿衡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他一辈子的幸事。”   而郑景衡听后看了看这位英俊的郡王,“但臣却觉得阿芸遇到殿下才是她一辈子的幸事。”   两个人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不欢而散。   但是高孝瓘是谁,他自然不会独自一人回去。   “阿衡,孤明天就要回去了”高孝瓘揉了揉阿衡的发顶,“你在郑家要听你兄长的话,要照顾好自己”   阿衡抓着高孝瓘的衣袖,“殿下这次来,不是来接我的么?”   高孝瓘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此行是打算如此的,无奈发生了点变故,孤又不能在荥阳的时间过长,只能从长计议了。”   “那,那殿下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再来荥阳?”   高孝瓘沉思了一下,故意说道,“这可说不准了,可能是一年半载,也可能是十年五年。”   阿衡紧紧捏着他的衣袖,“殿下,你这次带我走好不好?”   “这……”高孝瓘为难的说道:“于孤而言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令兄……”   “我哥哥?”阿衡立马保证道,“我去和我哥哥说,殿下不要担心。”   高孝瓘面上神色未改,心里却想道:若你去说的话孤自然是不担心了。   阿衡一踏进郑景衡的房间,郑景衡就知道她所谓何事而来,都不待她开口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次就同兰陵郡王一同回去吧。”他这个妹妹他是留不下了。   “哥哥,那你为什么还为难殿下?”   “我为难他?”这倒打一耙的功夫他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知道哥哥是舍不得我的,我此次跟着殿下回去还是可以回来看哥哥的”阿衡安慰道   “回来?”郑景衡恨不得用锤头撬开她的脑袋,“你以为你这次以什么身份跟着兰陵郡王回去!他是来求娶你的!你这次是以他的未婚妻的名义跟着他回去的!你觉得你还能回来!”   “殿下,殿下真的是来娶我的?!”阿衡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是自然,要不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再和殿下一起回军中呢”阿衡说完纠结的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娶我呢?”   看着这副模样的阿芸,郑景衡把她往门外一丢,没好气的说道,“去问你家的殿下,我怎么知道!”   阿衡自然不会真的去问高孝瓘,能够继续跟着殿下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也许,大概,可能她是喜欢上殿下了,所以听到他会娶她时,除了带着吃惊外还带着丝丝甜蜜。   这应该是喜欢吧?   几日后,高孝瓘同阿衡一起离开郑家,临行前,郑景衡瞥了眼马车里的阿衡,对高孝瓘说道:“阿芸以后就交给你了。”   高孝瓘点点头,“我高孝瓘此生定不负令妹。”   躲在马车里的阿衡想出去同哥哥道别却又没有在心里做好离别的准备,直到马车开始飞奔时她才撩开车帘,朝越来越小的郑景衡的身影喊道,“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阿芸还会回来看你的。”   “好啊”听到阿衡的声音后他向前跑了几步,喊道:“我等你回来。”不管多长时间,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67章   “殿下我哥哥刚刚同殿下说了什么啊?”   “刚刚为何躲在马车上不下来?”   “……”   过了一会,阿衡不死心的问道,“殿下,哥哥他刚才有没有提到阿衡啊?”   高孝瓘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郑大人刚才的确什么都没有和孤说,但让孤将这封递交给你,想必他想告诉你的都写在了信里。”   阿衡接过信,展开信,信中写道:   为兄知道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场离别,但为兄相信你我兄妹自会再有相见之期,兰陵郡王与你自幼便有婚约,郡王乃君子,将你交与他为兄也已安心,对故去的父母亲也有交代。阿芸妹子,为兄不奢求你能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愿盼你心中所念想都会实现。吾兄敬上。   “哥哥…”阿衡读完信,抬起头问道:“殿下,我们还会回来么?”   看着阿衡泛红的眼眶,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能,若你想回来孤便陪你一起回来。”   虽然得到了高孝瓘的承诺,但看着越来越远的荥阳,阿衡的心中也没有了当初离家的坚定,她全然不知道她会走向何处,她会跟着殿下离开也完全顺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她隐约的感受的到若是她这次再与殿下分开,他们真的就再也没有相见之期了。但是殿下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对自己,真的喜欢么?他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娶她的么?她从来都没有听他亲自说过。   “小姐,你先下车休息一下吧”   “今天不赶路了么?”阿衡问道   那个人指了指前面,“前面就有庄子了,估计殿下打算今夜宿在那里,便命了其他人前去打探去了。”   “那,那殿下人呢?”   “殿下,”那个人挠了挠脑袋,“这小的倒不知道了,只是命小的在这附近捡些柴草。”   “哦”阿衡下车伸了伸胳膊,想起捡柴这种事她早已经轻车熟路了,便说道:“我帮你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阿衡”高孝瓘一只手里提着两只野鸡,另一只手里拿着弓箭,背着阳光一步步的走过来,然后将两只野鸡交给刚刚与阿衡说话的少年,“你去料理一下。”   “殿下,你是去狩猎了?”   高孝瓘边将弓箭放到车辕上边轻轻答了一声“恩”。   “那殿下怎么不叫醒我……”阿衡突然想起了什么,愣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高孝瓘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这种事情孤一个人就可以应付的来。”   阿衡却摇摇头伤心的说道,“看来,阿衡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着殿下了。”   高孝瓘看着沮丧无比的阿衡,听着她无比孩子气的话,他难得的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话,“是啊,不过”他顿了顿,“阿衡可以像兰陵王妃一样陪在孤的身边啊”   阿衡被高孝瓘的一句“是啊”弄得失魂落魄,结果听到“兰陵王妃”四个字时惊得思绪都停住了,“兰陵王妃?”   “当然了,孤是大齐的兰陵王,而你是与孤有婚约的妻子,难道不是孤的兰陵王妃么?”高孝瓘别过头去,“真是迟钝的可以,你也不想想,我与令兄斗智斗了这么多天,难道就为了把你接回来么,我那是为了娶你啊。”   见她还是呆若木鸡的模样,他继续说道:“你就不奇怪孤明明知道你的名字是郑景芸,孤该唤你阿芸,却偏偏不改以前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是唤你阿衡?”   阿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殿下已经唤我十年阿衡,想必一时也改不过来,我不会介意的。”   这次高孝瓘真的被她不解风情气到了,恶狠狠的说道,“你不是说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郑家小姐,但是阿衡却只有一个么?从孤知道你的身份的那一刻起,孤的兰陵王妃也只有一个,那便是阿衡,便是你。”   “殿下……”   “其实有些话孤是不屑于说的,但是阿衡你实在是太笨了,你真的是郑大人的亲妹妹么!孤都没有开口说话郑大人都知道孤要说什么,孤都没有开始布棋他都知道孤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可换成了你,若是孤不说,你是不是就算想破脑袋想不透也不会来问孤?”   阿衡却垂着脑袋,沉默了很久后才说道:“其实也没有想破脑袋,我想殿下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了,其实不管殿下想什么时候告诉我,我都会等的,殿下你也知道,我的耐性一直很好的。”   的确,同她在一起,论耐性,高孝瓘比不过她,就像当下这副情景,明明是打算让她先说到,结果事到如今却是他把自己的老底交代了个干净,既然都交代到这里了,他索性全都和她说了吧。   “去荥阳前,我不知道你是她,对于你,那份情孤只能选择放弃,从孤出生的那一刻起,从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甚至从大哥三哥相继离世的那一刻起,孤就注定会放弃很多东西。当得知你要离开军营是时,孤也曾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希望能最后见你一面,那时真的想过不顾一切只是那时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   看着阿衡渐渐泛红的眼眶,他将她垂下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孤那时在想要是孤早一点同他讲清楚明白,他是不是走的就不会那么决绝?那是老天对孤虚伪的惩罚。”   阿衡急急的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等过殿下的,真的,但大将军说,说我继续留在军中会让殿下为难,说会给殿下带来灾难……”   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却偏偏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自欺欺人,以为遮掩的很深,却忘记了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知你在何方,又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孤决定若你我真的有缘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不管那一天是在一年后还是十年后,”高孝瓘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去荥阳,那里的事情是一定要有个了结的。”   “孤想了很多的可能,却忘记了人哪能算的过天”高孝瓘抬起头看着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也许孤从来都不认为郑家小姐是我命定之人,但那个人若是你,孤信,孤相信你我之间的缘分天定,从你我重逢的那一刻起,更或者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高孝瓘的话音刚落,阿衡就冲上来抱住了他,哽咽的问道:“殿下,殿下为何不告诉我?”   “孤以为就算是孤不说你也会明白孤的心意的”他摇了摇头,“可是事实却是就算孤全说了你也没有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殿下的心意?”阿衡急急的为自己的辩护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殿下是喜欢我的,然后殿下还想娶我,额,还有我还会是殿下的王妃……”   看着喋喋不休却语无伦次的阿衡,高孝瓘最后还是好笑的别过了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啊。   就在此时那个少年小跑了过来,对高孝瓘说道,“殿下,已经上火了。”   高孝瓘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对阿衡说道:“走,孤带你吃肉去。”   结果走了两步却没见她跟上来,他不解的转过身,阿衡就这样站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殿下,我也喜欢你,阿衡也是喜欢殿下的。”   “所以殿下的心意阿衡都懂的”依旧是那个少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仿佛那天他射中的并不是他的衣衫,而是他整个心。   那晚的夜空,是难得的月圆之夜,阿衡心满意足的吃着他烤的肉,然后沉沉的在他的肩头睡去,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向附近的村庄,她偶尔的呢喃,吧唧的口水,但他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宁静的同她一起走下去。   有些感情就像飞蛾扑火轰轰烈烈,却有些感情细水流长,在这寂静的夜里轻轻的绽放。    ☆、第68章   “殿下,我这次回来,大将军不会再赶我走吧?”   “不会”高孝瓘简单的回答   “殿下不是大将军,怎么会知道大将军的想法?”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用这里想的。”   虽然高孝瓘已经这样说了,但是离军营的日子越近阿衡就越不安,她还记得那日大将军的眼神,她的坐立不安自然分毫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眼中,“其实只要你是个女人,大将军是不会赶你走的”最后高孝瓘告诉她,“见到大将军后行过礼,你就可以立在一边,你想说的那些即便你不说大将军也会猜到的。”   正如高孝瓘猜测的那般,斛律光见到阿衡,看到她穿着一身女装,并向他请安:“民女郑景芸见过大将军”,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后看向高孝瓘,他点点头说道:“她便是郑家的姑娘,孤将她接了过来。”   斛律光只是淡淡的恩了一下,便对他们说道:“郑家姑娘和之前离开军营的一名将士有几分相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殿下还是将郑家姑娘安在军外。”   “还是大将军考虑的周全。”高孝瓘笑着说道,“孤已经之前就派人准备了。”   斛律光点点头,“你们先去休息吧,若有什么事情老夫自然会告知殿下的。”   从帐中退出来,阿衡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看着她这副逃过一劫的模样,好笑着说:“好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恩”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终于可以同殿下在一起了。”   “好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庭院。”   “殿下,真的给我买了宅子?”阿衡惊喜的问道。   “怎么,你还想露宿街头?”高孝瓘故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阿衡想了想,“其实如果能和殿下一起露宿街头的话,我也不介意的。”   想不到阿衡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噎的高孝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先自己向前走了两步,阿衡赶紧跟过去,却不想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为什么?”   一头撞到他的后背,她揉了揉撞得很痛的鼻子,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走吧”看着她揉鼻子的模样,“走路都不看路,真是……”   明明是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停下来她才会撞上去的好不好?!   “你饿不饿?”他突然问道,“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阿衡揉了揉撑得鼓鼓的肚子,她好想告诉他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自从他知道她最喜欢吃肉后,他是一日三餐,连饭后的甜点都会有肉干。记得最初的时候他看见肉,闻到肉味,听到带肉的菜名他的眉头都会皱起来,但是现在他为了她已经慢慢的在改变自己的喜好,他会将她喜欢的菜记在心里。   他熟练的对着小二说了几道菜名,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阿衡摇了摇头,这些她估计都吃不完了吧!   突然一阵叫好声,阿衡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小二见她感兴趣,赶忙说道,“这是《兰陵王入阵曲》,是不是很精彩,你听没听说过邙山大捷?”   阿衡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身为原型的那个人很淡定的给他们两个人倒了杯茶。   这边小二自己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话说周国那不讲信用之人,联合突厥那帮蛮子打起了洛阳的主意,我大齐岂是区区之辈,你是不知道兰陵郡王带着区区五百士兵冲破周军层层包围,解救了洛阳的围困,打的周军毫无招架之力……看到没?那个带着面具的就是兰陵郡王,听说是因为长得太美了才带着面具的…..也不知道到底美成什么模样,要是有机会瞧上一样小的我今生也没了遗憾了……”   阿衡接过他递过来的茶,聚精会神的听小二的描述,不想听到这里,噗的一口茶喷了出去,她悄悄的瞥了瞥风轻云淡喝茶的某人,问道:“也许他也会来这里吃饭的,那样你就能见殿下一面了?”   “姑娘你说笑了”小二笑着说,“兰陵郡王那是谁,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好了,你赶紧去给我们上菜吧,我们还有其他事情”高孝瓘看了阿衡一眼对小二说道   “好嘞,你稍等,马上就给你两位上菜。”   “殿下,要不我们还是走吧?”阿衡说道   “为何?”   “因为连他都说了殿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啊”   “民以食为天,孤又不是神”   “可是在他们眼里,殿下就是神啊”   高孝瓘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对阿衡说:“可你知道孤不是”他顿了顿,“那场仗,伤了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   他之前就听说过有这样的一支曲子,他感到了来自盛名之下的无形的压力,人们对他过高的期盼和赞许让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想让人们神化自己。   阿衡看了看远处那个带面具的兰陵郡王,又看了看与自己毗邻而坐没有带面具的兰陵郡王,她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这几年皇权频繁的更替,昏庸腐朽的朝廷,小人猖獗君主暴虐,没有人将平民百姓的命看在眼里,但是他看在眼里却无力去改变,那么的无奈,那么的压抑。   他们这顿饭吃的很快,阿衡一路的情绪都不高,直到到了她以后的住处,“殿下,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么?”   “恩”高孝瓘看到她兴奋的模样,问道“喜欢这里么?”   “当然喜欢啊,那我就在这里每天等殿下回来。”阿衡高兴的说道,结果第二天没有等到高孝瓘却等来了大将军斛律光。   “大将军您坐,我去给您砌壶茶”   “不用忙了,我就说几句话”斛律光说道,“老夫想他们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是和殿下有关的么?”   斛律光看了她一眼,说道:“最初打发殿下去荥阳是老夫的主意。”   “大将军的意思?”   “老夫知道兰陵王的性子,在没有彻底放下时是绝不会重新开始,所以那时老夫打发他去荥阳时根本就不是打算让殿下与郑氏联姻的。”   “大将军,这是为何?”   “殿下如今被外界的人们传的太过传奇,若是有一天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后果就更是不堪设想了,再加上你们郑家的盛名,兰陵郡王更是被皇上猜忌。”   “那,大将军还让殿下遵守约定去荥阳?”阿衡咬着嘴唇问道   “若你不是你,殿下是一定会拒绝的,但偏偏你就是你……”斛律光叹了一口气,“老夫那时只想让殿下尽快忘了你,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男人,殿下怎么能对个男人动心呢!老夫也只能远远的将你打发掉,再让他将心思放在郑家小姐的身上,谁知道,事情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这次是不会离开殿下的……”   斛律光看了她一眼,“老夫当然知道,这次就算你走了,他也一定会把大齐翻个底朝天找到你的。”   “那大将军今天找阿衡的意思是……”   “如今之计,便是只有抹黑殿下的英明形象。”   “抹黑殿下?”   “想文襄帝将他交到老夫的手中,老夫自然会护着他的周全。但是老夫也知道,若是让他做出有违良心的事他便是死也是不肯的。”   “所以大将军想到了我?”   “此事皆是因你而起”   “可是……”   “声名如何要到盖棺方能定论,史书百年后自有评说,何必为了区区舍了性命。”斛律光将高孝瓘的面具递给阿衡,“这副面具曾给他带来莫大荣耀你将它收好,现在兰陵郡王需要的是另外衣服面具,他需要变的贪婪暴虐疯狂。”   “殿下的面具怎么会在大将军手中?”阿衡问道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今日同你说的话,其中的要害轻重,老夫知道郑家小姐想的更是明白。”    ☆、第69章   北齐皇帝高湛的旨意是几天后传到的,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皇上的旨意,让殿下带着郑家小姐一起回邺城”斛律光将圣旨递给高孝瓘。   高孝瓘将圣旨拿在手中,却沉默不语。他接回阿衡,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远在邺城的皇上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就是说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皇上都很清楚。   “大将军,你说皇上这是什么什么意思?”高孝瓘低沉的声音问道   “也许是皇上想找到殿下的弱点?”斛律光思忖道,“郑家小姐若成了王妃,那她定会留在邺城成为制约殿下的一枚棋子。”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高孝瓘却想都没有多想,“既然这样,那孤便同她一起留在邺城。”   “你疯了么?”斛律光大惊,“手中的兵权不要了吗?”   “既然皇上如此对孤不放心,那孤便将手中的所有兵权都如数归还。”高孝瓘淡淡的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斛律光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可认真想好了?你交出去容易,若在拿回来就难了。”   高孝瓘看着透过帐窗射进来的光线,沉默了很久,“若孤此生最后一战是邙山一役,孤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斛律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来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那就好好活着吧。”   那一日,高孝瓘在出事台下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夜幕笼罩了一切,他最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再留恋再不舍,他此时也得放弃。   那日之后,高孝瓘在府中的时间是越来越长,最后阿衡奇怪的问道:“殿下,最近军中都没有什么事情么?”   “恩”高孝瓘随口应道,“阿衡,我在府中的这几日发现你的手艺着实差的很,可孤明明记得你在军中的军厨那里当差的。”   阿衡前一刻还在猜他为何如此清闲,下一刻脸立刻没了血色,站在那里咬着下唇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   高孝瓘原本也只是想打断她询问的话题就随便问了一个,但此时阿衡的神色和态度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阿衡,孤以后在你这里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我们可是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叹了一口气,“算了,当孤没有说。”看着仍站在那里的阿衡,他好笑的看着她,“怎么,还真的生气了?”   阿衡不答,两只手揪着衣摆,脸色苍白的看着地面。   “好了,算孤不好”高孝瓘起身走过去,“我家的阿衡的手艺可好了,”说完用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孤最喜欢阿衡做的鸡蛋羹。”   阿衡缓缓的抬起头,用双手握住他的手,“殿下,无论阿衡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是丢了阿衡的性命。”   浮在高孝瓘嘴角的一丝笑意立马结在他的嘴角,他的目光突然锋利了起来,“你是不是瞒了孤什么?”他甚至敢肯定她隐瞒的事情和自己一定有关。   阿衡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开口说道:“殿下,我,我没有味觉了”   短短的一句话轰的高孝瓘的脑子一片空白,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再一次的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邙山大捷后不仅仅是我的右手废了,我发现我的味觉也……”阿衡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高孝瓘,“殿下,在荥阳时我就发现尝不出酸甜,我怕哥哥知道后会责备他自己没有好好照顾我,我就瞒了下来。”阿衡抱住高孝瓘的腰,闷闷的说道,“我都不忍心哥哥伤心,又怎么能告诉殿下呢!”   “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更加的自责,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告诉殿下。我以为殿下是大齐的郡王,是大齐的战神,除了阿衡殿下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牵挂,”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以为殿下不会发现的。”   的确,他不会发现,若不是他今日无意的提起来,不是阿衡故意隐瞒心虚自己招了出来,他怎么会知道!?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的怒气,“你打算瞒孤多久?”   感觉到他已经动气了,阿衡吸了吸鼻子,如实说道:“从没想过告诉殿下。”   “好一个从没想过!”高孝瓘把她从自己的怀抱里拽了出来,狠狠的问道:“孤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阿衡从来没见过高孝瓘发怒,听到这里也急急的说道,“这只是小事……”   高孝瓘突然笑起来,“小事?那你告诉孤什么才能算是大事!”   阿衡别过头,“殿下是大齐的郡王,受万民的敬仰,自然胸怀天下,天下为重……”   高孝瓘皱着眉头听她的话,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有一天在你和江山选,孤确会选择这万里河山,但是待平定天下后孤会随你而去。”看着她愣住的脸,继续说道:“你是比不上这锦绣河山,但这天下却比不过你让我留恋这万里红尘。”   他柔柔的摸着她的脸,“阿衡,你记住了,凡是你的事无论多小在孤的眼里都重要的很,我不许你瞒我,你也不能瞒着我”   “孤不仅仅是兰陵郡王还是你未来的夫君,守护的不仅仅是这齐国的子民还有孤的王妃。”   “孤的肩膀并不广阔,孤不许你有半分的委屈,不许你受到任何的委屈,哪怕那个人是孤都不行。”   阿衡匆匆的别过脸,沙哑的埋怨道:“那殿下还凶我!”   高孝瓘一愣,感觉自己是对牛弹琴了半天,他知道阿衡混在男人中呆的时间太长没了女人的娇羞,但此时他想来阿衡没了的除了别人口中的千娇百媚外还有不解风情,他的口气是不好,可那是谁气的!她怎么就听不出他的拳拳的怜惜之情!   “阿衡,你到底有没有听懂孤刚才话里的意思!”高孝瓘颇有些无力的说   她怎么会听不懂!可是就算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也会随他入阵,莫说让她没有味觉就算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有怨言,“我是故意瞒住殿下的”阿衡握住他的手,“不为其他只想着殿下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那若有一天孤知道了呢?”   “……”   “这件事孤很生气,孤也不打算这件事就此打住”高孝瓘盯着她的嘴,“奇怪,怎么会失去味觉呢?当时你不是只有右臂受了伤么?”   “当时我的伤口都在右臂上,”阿衡目光闪烁,“但伤口没有及时治疗…..”虽然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仍然感觉到他炯炯的目光,她自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便一咬牙,全都说了出来,“后来伤口化脓,我便连着烧了几天,那几日胃口也不佳也没有察觉,等到烧退了后却发现味觉出现了问题。”   高孝瓘的目光又锋利起来,“孤带你去找大夫,不管如何定要治好你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阿衡拽着他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太迟了”   短短的三个字却像一把利剑忽的一下□□了他的胸膛,良久后才缓缓的说道:“孤不信”   阿衡抬起头迎着他复杂的目光,“殿下就是世上最好的良药,不管殿下相信不相信,我以后的每一餐都能感觉到它的味道”她笑着说,“最讨厌喝药了,殿下那么心疼我肯定不会让我喝这么苦的药汁的。”   看着故作轻松的阿衡,高孝瓘皱着眉头听她继续说道,“也许这世间真的有神医能治好我的味觉,但是万一呢?那便是在殿下结痂的心口上再捅上一刀,那时阿衡的这里也会疼。”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殿下,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高孝瓘紧紧的抱着她,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啊…….”    ☆、第70章   第70章   虽然高孝瓘明里答应了阿衡,但是他暗中开始在天下遍寻神医。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分,他们二人在后院散步。   “阿衡,孤记得你是在寺中长大的?”高孝瓘突然问道   “是啊,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来了?”   高孝瓘整了整她被风吹乱的发角,“孤碰巧发现这附近也有一座寺庙,你去收拾一下,孤带你去看看。”   “今天?”   “对啊,难得天气这么好,孤带你出去走走。”   阿衡自从离开郑家就没有出去逛过,听到他这样的提议,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那殿下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一身穿的素的不能再素的阿衡站在他的面前。   高孝瓘微微蹙着眉头,“你是在哪里找到这般模样的衣服的?孤到不晓得你还有这样的衣衫。”   阿衡自然是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素净衣衫的来历,她笑嘻嘻的上前一步挽着她的胳膊:“殿下这就不知道了吧?佛祖怜悯,自是不喜奢华。”   高孝瓘疑狐的问道:“真的?”   她重重的点点头,“当然了,殿下若是不信,去了便知道了。”她忽然调转目光看着他问道,“殿下难道你之前都没有去过寺庙么?”   高孝瓘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孤又不信这些。”说完盯着自己的衣衫问道:“孤需不需要去换一件衣衫?”   但阿衡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殿下这般俊秀就算穿了素净的衣衫也掩不住殿下的风采,那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素来讨厌别人以相貌来评判他,但阿衡这番马屁拍的他不但没有丝丝恼怒,相反却带着丝丝得意,“那这是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中?”   阿衡听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殿下比花还漂亮。”   本意只是打趣一下,结果却噎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堂堂的郡王被说成一朵花,“好了好了,我们快出发吧。”   阿衡看着眼前威武的殿堂,又想起自己之前住过的被付之一炬的寺庙,心里之前欢喜的落了几分,她想若不是当年的那把大火她也不会流落街头,不会阴错阳差的进了军营,若不是进了军营她也不会遇见殿下,冥冥之中会不会上天都有安排。   “姑娘,我看你眉清目秀非普通人,可否让老夫给姑娘看看手相?”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位老人忽然叫住了阿衡。   阿衡先是错愕了一下,摇了摇头刚要拒绝时却听到高孝瓘说道,“哦,阿衡你让他瞧瞧,我倒是之前不晓得。”   阿衡觉得殿下有时候真的挺矛顿的,明明说不信这些的是他现在让人给她算命的又是他,但是看到他一副兴趣颇高的模样又不忍扶了他的兴致,只好将手递过去。   老者虚虚的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摸着他的八角胡子,半天都没有说话。   阿衡奇怪的问道:“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老者叹了一口气,“姑娘啊,不是老夫不想说,只是不知如何说,即使老夫不精于此道,但也可以从姑娘的手相中看出来姑娘的情路坎坷……”   阿衡笑笑抽回自己的手,挑着眉看着站在一边的高孝瓘,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不准的。”   高孝瓘虽被打趣了一番,也不恼,“恩,既然如此,你便先进去吧”   “不一起么?”   “我说过我从不信这些。”   “那为何还同我一起来此?”阿衡奇怪的问道   高孝瓘柔柔的笑着答道,“陪陪你,好了,莫要再在此耽搁了,去吧。”   阿衡想了想,笑着对他说:“那我就先进去了。”转身的一瞬,她掩去了脸上所有的笑容。   “如何?”高孝瓘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转过头问刚才的那位老者。   “殿下,姑娘的脉象正常,老夫找不出发病的原因无法医治。”那位老者不卑不亢的答道   虽然之前信誓旦旦说能治好她的病,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高孝瓘的情绪难免低落,“先生可有其他的法子?”   那位老者摸着八角胡答非所问道:“那位便是殿下的王妃?”   高孝瓘点点头,“不错,等回到邺城,她便是兰陵王妃。”   那位老者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老夫的确治不好王妃的病,但是却可以治的殿下的病。”   “孤有何病?”   “老夫瞧着王妃并不将此病放在心上,殿下可知道为何?”   高孝瓘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轻的说道:“她是不忍心让孤难过罢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先生是什么意思?”   “殿下自小便聪慧过人,老夫便是不说破殿下也已经猜的不是么?”老者含笑看着他,“进去吧,去看看你的王妃在佛祖面前许的什么夙愿。”说完便做了一个告辞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在不远处说,“王妃情路坎坷,殿下莫要负了她这番情谊。”   高孝瓘在寺庙外站了很久,如果这世间连他都没有办法医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治好阿衡的病,还有他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他此时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的问题就像打了结的麻团缠在脑中。   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但当他一步步的走进来,远远的看着阿衡虔诚的背影,他突然想信一回,他缓缓的走到大殿之中,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心里默念道:“苍天在上,佛祖在上,我高孝瓘愿与阿衡终于白首,一生不弃。”   “阿衡,孤娶你好不好?”高孝瓘睁开眼,看着跪在身边的阿衡突然问道   正在虔诚拜佛的阿衡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多想直接回道,“殿下,阿衡在祷告,过会……”她突然意识到殿下说了什么,“殿下,你刚刚说什么?”   “孤说,孤娶你好不好?”他难得的从善如流的重复了一遍。   “殿下,我们可是在佛祖面前,在佛祖面前是不能打诳语的”阿衡看着他的眼睛   “孤知道”他抬起头看着大殿中的佛祖,“我高孝瓘今日在佛祖面前求娶阿衡,此情今生不弃,望佛祖见证。”   “你愿意么,阿衡?”高孝瓘说完心里还有一丝丝的紧张   “我愿意” 阿衡忍着渐渐红了的眼眶,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71章   从寺中出来,高孝瓘吩咐道:“你回去收拾一下。”   “收拾?我们去哪里啊?”还在沉浸在殿下求婚的惊喜中的阿衡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回家,去邺城。”   “殿下不留在此处了吗?”   高孝瓘感受着这刺眼的阳光,“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他顿了顿,“孤的兰陵王妃。”   “我真的成了殿下的王妃了么?”   他将双手固在她的双肩上,“其实在孤的心里你早已经是了,但是孤还要告诉全天的人,你便是孤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阿衡瞬间红了眼眶,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身,闷闷的说道:“佛祖着实带我不薄,我才许的夙愿不过须臾便实现了,早知道阿衡早就该来参拜佛祖……”   听了她的话,高孝瓘觉得哭笑不得,明明是他不忍心她伤心,在她的嘴里倒成了佛祖是她最大的恩人。   第二日他们匆匆踏上了回邺城的路,这条路若干年前是他与三哥一起,如今他身边陪着他的是日后陪他度过此生的那个人。   而在这条归途上,高孝瓘没有想到会遇见她—皇太后李祖娥。   李祖娥上下打量着这位俊美的郡王,她自从那场家宴上远远的看他一眼后,这十多年来两个人都没有交集,她也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接淡淡的问道,“郡王可还记的闵悼王么?”   “臣不敢忘。”   “那郡王可知道闵悼王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臣不知”   “郡王怎么会不知道,连哀家知道他最后的心愿便是托郡王完成的。”李祖娥依旧淡淡的说道,“既然郡王听不明白,那哀家就告诉郡王,闵悼王最放心不下的是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郡王也熟悉的很,郡王可记起这个女人没有?”   “太后,且不说斛律昌仪已经嫁与他人,她已经……”   “她并没有死,本宫将她护在了皇宫里”李祖娥说道,“我怎么能让她死!闵悼王挂念了她一生,哀家怎么可能让她为其他男人殉情!”   “昌仪还活着?!”高孝瓘吃惊的问道,“那大将军知不知道?”   “是,她还活着,除了哀家,你是第二个人。”李祖娥解释道,“本来哀家是不打算将这个秘密说给其他人,但是现在她的身份隐瞒不住了,哀家必须将她送出宫。”   “宫中发生什么事情了么?”高孝瓘问道   “郡王,你应该知道,内宫的事情是你一个郡王万万不可插手的,郡王只要答应哀家将她送出皇宫”李祖娥顿了顿,“以后好好护着她,让她好好的活着就可以了。”   “今日太后来找孝瓘,想必太后已经有了计策。”   “的确,哀家确实有一计,不过还需要殿下的配合”李祖娥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卷,“哀家知道郡王此次是为了迎娶郑家千金才回邺城,原本兰陵王妃如此贵重的尊位要不是数年前的玩笑话怎么也不会轮到郑家,殿下在邙山之战中立下大功,皇上便有意给郡王赐下二十名侍妾供殿下挑选,不知道这件事情殿下怎么处理?”   “臣答应过郑家会好好待她,若在大婚不久便急着纳妾,臣不仅无法向郑家交代也没有办法向自己交代。”   “好一个无法交代,那哀家若是告诉殿下,昌仪就在这二十个女人之中,殿下又该如何?”   “太后,你说什么?”   “哀家将昌仪混到了皇上赐给郡王的这二十个侍妾中,郡王可以将她挑中带回郡王府,这是她离开皇宫的唯一的办法”李祖娥看着变了脸色的高孝瓘,“昌仪若在留在宫中,她的身份就会曝光,只有死路一条。”   高孝瓘听后迟迟都没有说话,李祖娥继续说道:“且不说斛律将军对殿下有知遇之恩,想必闵悼王死前也曾托你照顾昌仪,郡王如今打算见死不救么?”   高孝瓘紧抿着唇,他不能答应,只要他一答应,他将他与阿衡之间的感情置于何地,但是他如何能不答应?!   李祖娥将画像放在他的手中:“皇上多疑,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这个人还是让未来的兰陵王妃挑比较适合。”   “太后……”   “哀家知道这对郑家的小姐不公平,可是兰陵郡王你告诉哀家什么是公平!”李祖娥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知道闵悼王的爱有多深么!你知道他为何至死都不肯原谅我这个母亲么!公平?公平只是对那些泯灭良知的高家人的,你不是最强者你便没有公平。”   李祖娥意识到自己失态,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淡淡的说道:“郡王也可以不救昌仪,那就等着给昌仪收尸吧。”   他怎么可能不救昌仪!   可他又怎能负阿衡!   高孝瓘一回来阿衡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殿下,出什么事了?”   “阿衡若是你想离开我我绝不拦着”高孝瓘艰难的说道   阿衡不可思议的看着殿下,“殿下你,你在说什么?”   “阿衡,孤不能瞒着你,孤必须要娶一个人”高孝瓘别开目光,不去看她,“现在你还可以反悔……”   “不,我不离开殿下”阿衡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这样你很受委屈”   “其实最受委屈的难道不是殿下么?”阿衡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殿下有苦衷的,就算不告诉我,殿下也不要一个人去面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殿下的。”   高孝瓘紧紧的抱着她,“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决定要留下的,既然选择留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他从袖中拿出那副画像,忍着心中的痛楚说道,“就是画像中的人,你要记清她的模样。等到我们进宫参加夜宴时,你要将她从二十个侍女中挑出来。阿衡,你一定要记清楚了。”   阿衡打开画卷,画卷上画着一个妙龄少女,本应天真无邪却偏偏没有丝毫神采,她盯着画像问道:“她有什么特征的地方么?”   “你为何不问问她是谁?”   阿衡合上画卷,看着他说道:“她对于殿下来说肯定非常的重要,所以她是谁都不重要。”   “我愿意相信殿下”阿衡握着她冰凉的双手:“相信殿下的心意。”    ☆、第72章   一路上,高孝瓘都紧紧的握着阿衡的手,他的心中有迷茫,有纠结,有痛苦,心中的万语千言纵然如万马奔腾却也没有说出口。的确,阿衡与昌仪没有半分关系,她完全可以不顾昌仪的生死,她听到求婚时的惊喜,她脸上不自觉流露的幸福,原本可以受到全天下人的羡慕都可能会因为昌仪的出现变成一场笑话,娶妻同娶妾,这一招伤了阿衡的感情,狠狠的打了荥阳郑氏的脸面,让与郑家的关系上打了一个死结,真是可谓是一箭三雕。   若是他没有经历这些,他还会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其实呢,这不过是政治上玩弄的手段,当今皇上忌惮他手中的兵权,忌惮他修好的郑家的实力,说到底不过是他一人,但是从头到尾受到伤害的却是他的阿衡,若不是遇见他,若不是喜欢他,她那个疼爱她的哥哥定会为她寻一个待她极好的如意郎君,不似这般委屈憋在心中,说了怕他为难,不说心中难过,而罪魁祸首的他到现在都不想对她放手。   这边高孝瓘纠结无比,但是阿衡也是思虑慎重,但她脑中想的却是那副画像,能够让殿下记挂的人想必对他也是很重要的。她认识殿下已有十年之久,她认识的殿下长了张俊美的脸却有着非凡的智谋和武艺,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在军营中体恤士兵,他的话并不多,但每一句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他给她的承诺也不过那几句,也不过是说过那一次,但是她知道就算他不再提起他也将他许下的承诺埋在心里,不曾忘记。她知道殿下是大齐的郡王,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君王的猜忌,小人的陷害,百姓的期盼,每一个都像一副沉重的枷锁锁在殿下的身上,但是殿下是人不是神,就算身份显赫战绩卓越,他也有他的无奈和无能为力。   河间王和河南王的相继离世,殿下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君王流放在外的悲愤,那时她并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他都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她知道但凡这件事情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殿下都不会令她为难半分,这画像中的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说不吃醋她是不可能的,想想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有那么一个人那般陪着他,她有难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救她,但是等到情绪稳定下来,看到殿下哀伤的目光,他明明不舍还嘴硬的说放她离开的那一刻,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最受委屈的不是她而是殿下,进退两难。   既然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和殿下唱一出双簧,将画像中的侍女从宫中接出来,其他的一切她愿意相信殿下,终有一日他会告诉自己他的坚持。一路上,阿衡的脑中将画像中的女子一遍遍的描摹,她想到那时决不能认错。   果然像李祖娥说的一般,在夜宴上,高湛赏给高孝瓘二十个侍妾:“虽然你已有王妃,但是这二十个侍妾都是朕亲自选的,兰陵郡王感觉如何?”   “回皇上的话,臣想一个便足以”高孝瓘说道   “二十个你只留下一个?”高湛眯起眼睛问道:“莫不是兰陵王不相信朕的眼光?”   “温柔乡向来是英雄冢,臣还想留着英雄气概血战沙场。”高孝瓘答道:“邙山之战本就是臣分内之事,臣自是应当皆尽全力。”   “好”高湛笑着说,“既然兰陵王都这样说了,朕也不勉强你,你便挑一个吧”   “王妃,你去帮为夫挑一个”   阿衡缓缓的走出来,朝高台上的帝王行了礼,看到阿衡样貌的一刻,高湛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刚才朕倒是没有注意,兰陵王妃倒是有几分眼熟。”   阿衡对于这位高高在上虐杀殿下两位哥哥的帝王并无好感,他的这番试探的话阿衡也体面的回道:“回皇上,阿芸形貌平平,皇上妙赞了。”   高湛嘴角勾起笑意,“既然自知你的相貌平平,你如何配得起兰陵王?”   高湛话音一落,满座寂静,都好奇的盯着这位稚幼的兰陵王妃怎么回答,片刻之后听到她说:“所以阿芸感恩皇上的赏赐,阿芸定当为殿下挑选德貌兼备的佳人。”   高湛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了起来:“还当真有趣的紧,既然如此,那朕便将二十位侍女全送到郡王府岂不是更好!”   “夫为大,阿芸自然不会背了殿下的意思。”   高湛不喜,沉声道:“那便要背了朕的意思。”   阿衡平静的答道:“皇上的旨意确也是在这二十名侍女中选择一个。”   高湛默了默,最后挥了挥手,“那朕倒想瞧瞧兰陵王妃的眼光。”   阿衡走到那二十名侍女中,一一路过,只有在一个女子面前滞留了下脚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名女子,宛如从那幅画像中走出,但是却比那画像上更浓的哀伤,像笼在浓雾中的山水。   “皇上,阿芸已经挑选好了。”   “抬起头来,”高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采薇”   “兰陵王感觉如何?”高湛问高孝瓘,“可还满意?”   “自是极好的,谢皇上的恩典。”   “兰陵王满意便好”高湛用人摸不透的语气说道,“莫要让世人说朕赏罚不明,寒了天下忠臣的一腔热血。”   “臣记下了。”   踏出皇宫大门的那一刻,斛律昌仪好像活了两世,她回头看这淹没在夜色中的宫殿,她最美的年华,她此生挚爱的人都在这里相遇,在这里诀别。   “怨不怨刚才孤在宴席上没有替你说话?”在回府的马车上,高孝瓘拥着阿衡问道。   “啊?”被打断思路的阿衡摇了摇头,“我怎么会责怪殿下呢!我知道那时殿下是万万不能开口的,再说了在参加夜宴前殿下已经为我做了周密的考量。”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手掌中,“想必殿下比我更紧张,更担心我的安危吧!”   “哪有,孤才没有”他嘴硬的狡辩道   “那殿下手掌中怎么那么冷汗?”阿衡调戏他   “你怎知那是孤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明明是你的。”   阿衡早就习惯了,每次殿下不经意流出来的对她的怜爱他自己都不会承认,他对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花言巧语,但他的心意却紧紧围绕在她的身边,“恩,殿下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性命便不保了,若是如此我得多冤啊,好不容易盼到殿下来娶我……”阿衡只是随口抱怨,却被他打断,听到他说:“有我在,不要怕。”   他的声调不似平日里,像生生压抑着什么,她朝他的怀抱里拱了拱,“我知道,我只是随口说的,我不怕的。”   阿衡想了想终于问了出来:“殿下,那名唤作采薇的侍女你打算怎么安置?感觉她历经了沧桑。”   “她该回家了。”高孝瓘挑开车帘,看向外面一闪而逝的景色,良久后说道:“阿衡,有一天我会将她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机。孤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73章   高孝瓘没有想到他再次回到邺城,只是这次回到邺城,高府却没有了之前的喧闹,也是最不喜安宁的三哥早已不在这里,经历变故的高家也慢慢淡出了政治的舞台,自他离开后,安德王高延宗也离开了邺城,如今高府只留下大娘一人,而她因为三哥的故去早已不问世事,整日在祠堂诵经。   “你回来了”元仲华颔首看着他们   “是的,母亲”高孝瓘答道。其实他与元氏自幼便不亲近,他记忆里的元氏只有在他三哥面前才会有丝丝的笑意,对待其他任何人都极其严厉,记得有一次管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雕,他与三哥都喜欢的紧,谁都不肯让给谁,结果两个人在院中打了起来,大娘元氏闻讯赶来,斥责了三哥,说他既然身为哥哥就当让着弟弟,虽然语气眼里但看着三哥的眼神却柔和的很,那一刻他着实羡慕他的三哥,最后他如愿得到了那只雕,却在几日后发现它被溺毙在后院的池塘中,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只雕是大娘元氏命人丢在池中的,而元氏的理由竟然是怕他玩物丧志,自那之后,他便再也与元氏不似先前那般亲近。   “这位便是郑家的小姐?”   在来的路上,高孝瓘已经对她嘱咐过多次,她见过礼后便安静的立在一边,虽然阿衡知道了这位大娘不喜拐弯抹角,但没料到她会直接开门见山,“回夫人,小女便是郑家的小女,名唤郑景芸,夫人可以唤阿芸。”   元氏不漏痕迹的上下打量了阿衡一番,“我前些日子收到你家中的回信,你哥哥郑大人已在途中,不过几日你们兄妹便可团聚。”   “谢谢夫人的挂念。”   “这倒不必,毕竟是远嫁到高家,作为一家之母我还是要对郑家小姐多些照顾。” 元氏收回落在阿衡身上的目光,看着高孝瓘,“你离家已有数年,去看看你的母亲还有大哥和三哥吧”元氏淡淡的说道:“他们若是知道你要成亲了定高兴的很。”   “是,母亲,那孝瓘先行下去了。”   “去吧”元氏对他们摆摆手,起身向内室走去。   “阿衡,我们走吧”高孝瓘牵起阿衡的手走出去   “殿下我们去哪,是去拜祭河间王和河南王么?”   高孝瓘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你在府中好好休息一番,我出府一趟。”   “那殿下早去早回,注意安全,阿衡在家里等殿下回来。”   “你怎么不问问孤去哪里?为何不在家中陪着你?”   阿衡给他整理了胸前的衣襟,“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只要殿下能够毫发无伤的回到我的身边,阿衡便会在我们的家中一直等着殿下回来。”   高孝瓘笑着说道:“你这话孤以后可记住了,你可要一直在家里等着孤回来,要是孤回来看不到你,小心孤军法处置你。”   “军法处置?”   高孝瓘用手戳戳她的脑门:“恩,孤自己新制定的,保证让你长记性。”   “哦”阿衡闷闷的应道,她是不奢望殿下浪漫一些,却没想到殿下会如此大煞风景。   “孤看着你走”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   “那阿衡先回去了。”   直到阿衡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他才转身离开。   “孝瓘…哥哥”看到高孝瓘那一刻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是我”高孝瓘就那样站在那里就像多年前,大将军府的校场上他的模样。   昌仪小跑过来,想伸手触摸一下他却又停在了半空中:“这不是梦,我就应该知道的。”   “是,这的确不是梦,”他看着昌仪问道:“但好像一场梦,昌仪明明已经…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当年的事,昌仪激动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当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孝瓘哥哥多虑了。”   高孝瓘自然是不肯相信的,“我虽未见大将军安葬你,但是大将军却也是为了你一夜白了头发,你还能说当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昌仪的身体不可察觉的轻颤了一下,“是我不孝,令将军伤怀。”   “昌仪,既然你活着,为何不派人给我们些风声?”   “孝瓘哥哥莫要忘了我是从哪里出来的。”   高孝瓘皱着眉头,“就算你身在皇宫,不提大将军,便是我在那里都有安插人……”   “孝瓘哥哥,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人吃人,人杀人的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高孝瓘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昌仪,她再也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子了,再也没有在闵悼王面前的娇羞,也是,在诡谲的政治漩涡中心他们都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孩童了,“那你打算以后如何?打算一直瞒着你父亲吗?”   昌仪轻蔑的笑了一声,“便是我想同父亲相认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高孝瓘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孝瓘哥哥,你以为你还能出这邺城?”昌仪看着变色的高孝瓘,“皇上将你召回来便是铁了心将你困在邺城,难道孝瓘哥哥不知?”   高孝瓘平静的说道:“我自是知道的。”   “那你还回来!?”昌仪叫道   “不会来我又如何成亲?”高孝瓘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终究是一介凡人,遇到了挂在心尖上的人,自然便想和她相守一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果然不期我。”   昌仪沉默了下来,良久以后问道:“孝瓘哥哥,你一回来便什么都没有了。你可曾会后悔?”   高孝瓘给她递过来一个布包,“它在宫中的青石板下放了这么久,如今该是物归原主了。”   昌仪用颤抖的手接过来,即使没有打开她也知道这个布包里装着什么,她听到他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我曾也问过他,会不会后悔,那时就算他告诉我无数遍他不会后悔,但是那时我还是从心里不相信的,怎么会不后悔,如何会不后悔!如今,我却发现我那时错了,错的离谱,不管今日你信不信,我只有三个字那便是,不后悔。”   昌仪终究没有接过布包,“孝瓘哥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能否将布包在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你不打开瞧一瞧?”   “不必了,”昌仪摇摇头,“事情都会过去的,伤口都会结痂的,不碰便不会疼,我真的不想再疼了。”   “好,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便尊重。”   “不管是殷哥哥,还是百年,都不过是愿我活在这世上”昌仪轻轻的呢喃道,“就算世间再无牵挂我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高孝瓘点点头,将布包收好,“既然如此,我便先离开了,等到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其实,看的出她也很喜欢你”   “那是自然”走到门口听到昌仪如此说,高孝瓘傲娇的回道,“生死都不曾将我们分离,自然是喜欢的紧。”   高孝瓘同昌仪分别时,阿衡接到了宫中传来成亲日子的旨意,他们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时间着实仓促,根本无法达到一个郡王应有的待遇,此时斛律光的话突然就回荡在阿衡的耳边,大将军最担心的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早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们都选择的沉默,选择了接受。    ☆、第74章   阿衡在屋中坐了很久,她知道以殿下的性子定然不会为了自己去做那些小人的行径,殿下自幼便跟随在斛律将军身边,斛律将军自然是对他的脾性知道的一清二楚,斛律将军知道他劝不了殿下去做那些龌蹉的事情,这才找到的她,只是她的心里存着一丝侥幸,觉得事情并没有像斛律将军想的那般严峻,毕竟当今的皇上是殿下的叔父,他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如今看来是她太过于天真了,皇家毕竟是皇家,权利越大无奈就越多,然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殿下他都选择他一个人去承担,他从来都不会告诉她,怕她担心,怕她卷入这场权利争夺中,怕她不能独善其身,想到这里,阿衡眼角滴下了一滴眼泪,喃喃的说道:“你待我如此的好,竟然如此如此的好……”   最后她缓缓的打开门,吩咐道:“让殿下留下的那位随侍来见我。”   片刻之后,尉相愿从外面走进来,“尉相愿拜见王妃。”   “尉相愿不必多礼,快请起”   “王妃找下属过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尉相愿是兰陵王的一名心腹,在此之前都是跟随兰陵王,前些日子兰陵王却突然将他安排给了尉相愿,尉相愿仗着与兰陵王的情分说出自己的不满,他是有满腔的热血怎么能跟在一个女人的身后!那时兰陵王告诉他,他的王妃若不到无路可走是不会去找他的,留下他也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如今这个存在感可以忽略的王妃突然派人找到自己,听到下人回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衡点点头,问道:“尉大人跟着殿下多长时间了?”   提起这个,尉相愿一脸傲娇:“从殿下少时离开邺城属下便一直跟随殿下,这样算来已有一十六年了。”   “那想必见过殿下的人都认识尉大人?”阿衡继续问道。   “自然”尉相愿答道,想到坐在他面前是王妃便想替兰陵王美言几句,“殿下担心王妃才让属下听从王妃的安排,怎能可能随便找个下属跟在王妃身边,定是要寻知根知底的随在王妃身边的。”   阿衡点点头,心里想道这样的话便顺利多了,她思忖了片刻后:“是这样的,我与殿下成亲后想重新翻新一下高府,殿下常年在外不在邺城已有很长时间,府上很多物件都已陈旧不堪,实在不似堂堂的郡王所用,还有如今天渐渐转热,还想替殿下备些薄的衣衫……”   听着兰陵王妃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尉相愿却是越听越糊涂,他在心里嘀咕道:“王妃说的这些不应该是说与管家听的么?”   阿衡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便停下来问道:“尉大人可听明白了?”   尉相愿犹豫了一下,诚实的回道:“属下不太明白王妃的意思,还望王妃明示。”   阿衡从来都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再加上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本想打算这样模糊的吩咐下去,奈何尉相愿也是老实人,他们两个人完全是在鸡同鸭讲。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路了。   阿衡顿了顿,盯着尉相愿说道:“意思就是殿下为了天下百姓几经沙场,难道他们就不应该给殿下些许回报么?”   话已至此,尉相愿再是迟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王妃是要他大肆搜取这不义之才!他此时才抬起头看向这位兰陵王妃,算不得绝世美人最多是有着几丝清秀,最出彩的便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不夹杂一丝世俗,可就是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人心里却住着一条贪婪的毒蛇,他沉声问道:“这是王妃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阿衡虽然被他盯得毛毛的,但她还是很淡定的继续说道,“有区别吗?”   “那看来便是王妃的意思了!”尉相愿做了一辑,“那恕属下不能从命。”   阿衡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继续说道,“为何?”   “殿下一生戎马,爱民如子,邙山一战,殿下更是被百姓成为一代战神,岂能让王妃如此抹黑殿下!”   听了他的话,阿衡出神了好一会,“你觉得这是在抹黑殿下?”   尉相愿义正言辞的说道:“今日之言,属下便当没有听到……”   阿衡打断他的话,“既然能抹黑殿下,那你便按我的吩咐下去做吧。”   “王妃,这种事属下是断断不会做的,就是不是属下,凡是跟过殿下的人都不会做。”尉相愿跪在地上说道,“还望王妃早一日打断这种念头,断断不可葬送了殿下的一世英名。”   “你说,当今皇上如何?”   “……”尉相愿跪在那里措辞道,“王妃莫不可议论朝政,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难逃责罚,甚至会连累殿下。”   “你不说,那我便说与你听”阿衡自动不去理会他,“皇上宠信小人和士开,荒淫无度,暴虐更甚前朝,百姓对其敢怒不敢言……”   尉相愿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王妃竟然说出如此违逆之言,他赶忙打断她的话,“王妃慎言啊……”   “尉大人难道就不怕百姓只知兰陵郡王不知当今天子么!”尉相愿身子一颤,听得她继续说道:“难道就不拍功高震主,为殿下招来杀身之祸么!”   尉相愿吃惊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原来王妃是这般意思……”   “尉大人跟随殿下多年自是知道殿下的脾性,”阿衡顿道,“尉大人能否明白我的用心?”   “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王妃会不会想多了?”   “这种事情只能是未雨绸缪”阿衡走到他的面前,“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若是真的呢?”   尉相愿低垂的眼眸良久以后,拜别道:“王妃放心,属下立刻就去处理,定不负王妃的嘱托。”   “既然你不肯,那便让我来。”阿衡站在门口想    ☆、第75章   自那日后,阿衡每次见到高孝瓘都心存愧疚,而高孝瓘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几日后,尉相愿是兰陵王的活令牌,尉相愿的话自然没有人怀疑不是出自殿下之口,只是数日以来反常的命令着实不像殿下的为人,才有人冒着责罚的危险寻到兰陵王。   听了他们的话后,高孝瓘沉默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良久后他走到案桌前,左手紧紧的握着案桌的一角,“孤知道了,若没有其他事情你们先下去吧。”   “殿下,尉大人胆敢假传殿下的命令,请殿下处罚……”   “他传的本就是孤的命令又何来责罚一说。”   “殿下,这些命令是你殿下下的!?”   “不错。”   “殿下,这是为何?到底发生了何时?”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最近刚刚想到的。”   “殿下,恕属下斗胆,可是因为那位郑氏兰陵王妃”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根据,自从殿下打算迎娶这位王妃后,殿下似乎变的和以前不同了。   话音刚落,高孝瓘的目光陡然锋利了起来,“孤倒不知道你们如此关心孤的家事。”   “殿下恕罪,属下知错。”   高孝瓘微微扯起嘴角,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如果你们刚才没有听明白,那孤就最后说一遍,尉相愿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怎么去做,他的话便是我的旨意。”   他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孤念你初犯,自去领五十仗棍,如有下次再敢私下议王妃者,孤决不轻饶。”   尉相愿这边做的心惊胆战,阿衡那边也是做好了被殿下责罚的准备,他们知道这件事必定瞒不了殿下,就算瞒过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但等来等去殿下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阿衡整天都在纠结要不要同殿下坦白,结果没有等来殿下等来了她的哥哥郑景衡。   “哥哥,你终于到了”阿衡埋怨道:“你这一路可走了不止一个月啊。”   郑景衡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比离开家时似乎又胖了一圈,“哥哥我只要在你成亲的前一天赶到不就可以了么,再说了,郡王那么厉害哪有我这哥哥什么事啊!”   听到哥哥这样揶揄自己,阿衡猜测定是哥哥恼她那时一心只想着殿下,“哥哥,多日不见哥哥的心眼越发小了。”   “你……”郑景衡气的指着她的脑门,“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懂不懂要矜持些啊!”   阿衡不在意的说:“我才不要那劳什子的矜持呢,我只要我的殿下,什么都比不上殿下。”   “连哥哥我都比不上么?”郑景衡问道   “我只想同殿下在一起,这便是我一生的夙愿。”阿衡看向郑景衡,“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哥哥比得过任何人,只是除了殿下。”   郑景衡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都说闺女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真是全信了,哎……”   “我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了,哥哥你莫要冤枉我!”   “那我让你收拾东西随我回荥阳,你可愿意?”郑景衡貌似无意的问道   “哥哥,这样的玩笑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许我再提?你倒是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说辞吧!”郑景衡似乎也有些动怒。   “我是不可能离开殿下的。”阿衡板着脸说道。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强!”郑景衡觉得脑仁又开始疼了,“兰陵郡王相貌堂堂,有才又有貌,你看看你,琴诗书画样样都马马虎虎,你怎么能配的上堂堂的郡王!除非郡王的眼神不好。”   被郑景衡嘲笑一番后阿衡红着脸给自己辩解道:“才不是呢,殿下的眼神好着呢!”   “是啊,你家殿下好着呢!”郑景衡嘲笑的说道:“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他的假仁假义罢了。”   “哥哥!你再这样说我可真的生气了!”   “不准我说,那你能挡着住外面的人说么!”   “外面,外面都在说什么?”   郑景衡看了一眼忐忑的阿衡,“借着邙山之战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克扣军饷,和狼狈为奸也差不多了。”   虽然她希望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如今听到所有人都这样说殿下,她自己都觉得心如刀绞,她多想告诉那些人那不是殿下的想的,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所有的话却偏偏全卡在嗓间一字也说不出来。   她瘫坐在椅子上,语无伦次的说道:“这不是殿下的本意,他是有苦衷的,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若他没有做出这些事,我还将他当做君子,将你托付与他我也是放心,不过那你看看现在,你还没有嫁给他他便纳了一房妻妾,他都不把我们郑家放在眼中,难道还会将你放在他心上么,那到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不是殿下,是我”阿衡缓缓的说道,“是我,让人打着殿下的名义扰民的。”   “你?”郑景衡是一点都不信,“你还真当是你哥哥没有脑子!”   “为了消除皇上的猜忌我背着殿下找人做的。”阿衡指着自己,“他们口中的那个恶人是我,不是殿下,与殿下没有半分关系。”   “原来如此,怪不得……”其实之前他的确想过会不会有人故意假传兰陵郡王的旨意,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便是他妹妹,“阿衡,你变了,以前在你眼中除了黑便是白,现在竟然也能容得下其他了。”   阿衡别过脸,很久后才说:“总会长大的啊。”   郑景衡听后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道,“原来一直不想长大的那个竟然是自己”他站起来,“罢了,你都要嫁人了,以后你的喜乐便是兰陵郡王的事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便一眼看到了立在门外的兰陵郡王,“我倒不知道殿下还喜欢呆在门外,想必我与阿芸说的事情殿下早已经知道了”   高孝瓘也不隐瞒,“是”   “为何不在制止她在那里胡闹?”   “她本为了孤,孤为何要阻止?”   “朝廷若是要铁了心处罚殿下,无论阿衡怎样抹黑殿下都不会改变的。这一点连我都能看的出来,我不相信殿下会看不透。”郑景衡淡淡的说道   “孤知道”高孝瓘与他并肩站在连廊上,“如今郑大人知道了不也默认了。”   “既然如此,这条路是她选的,那以后发生的一切便与我郑家没有半分关系。”郑景衡侧脸看着他“无论是她荣还是辱,我都不会插手她任何事。”   “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真的忍心?”   “可我还是郑家的家主”郑景衡说道:“殿下应该知道这种身份加在自己身上的无奈吧。”   “孤之前答应过你,今日孤还是那一句。”   “我自是相信殿下的一诺千金。”   那一日,兰陵郡王大婚,数日来的晴天一反常态,下起了瓢泼大雨,郡王府外不远处一匹马一个蓑衣人望着雨中的郡王府,从腰间掏出一个酒囊,“虽然我大婚那日你没有向我讨杯喜酒,但今日我还是要向你讨一杯,毗贺突这杯酒干了。”    ☆、第76章   “阿衡,你今天很漂亮。”高孝瓘接下盖在阿衡头上的红盖头。   因为成亲前几日他们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他们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见面,虽然他们之前也经常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但是这次重逢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分离,多日不见的殿下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加的俊朗,他穿着大红的衣服,可能是喝过酒的缘故,肤白的脸庞上透着丝丝红色,也没了平日里威严,此刻柔柔的看着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点心递给她,“听她们说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给你拿了几块点心。”   阿衡从他手中接过来,着实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肚子也是饿了,也没有同他客气,接过来便小口小口的吃着,边吃边说道:“真好吃,真好吃”   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高孝瓘颇觉得好笑,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普普通通的糕点竟然如此好吃,怕她噎着他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刚想递给她却发现她的衣服有些潮湿,今日的降雨连温度都降了几度,他有些心疼的埋怨道:“你干嘛还穿着衣服?”   他的话音刚落,正在吃东西的阿衡立马被糕点噎着在一旁咳起来,他赶紧把水递过去,“我就知道,幸好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来,喝口水压一压。”   阿衡接过来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高孝瓘奇怪的问道:“怎么,你很渴?要不要再给你倒一杯?”   阿衡立刻摇摇头,“不不……”她红着一张脸看着他,嘴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凉着了?”边说边解自己的外套,阿衡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将外套搭在她的身上:“衣服湿了就脱下了,穿着会着凉的,这么大了都还不会照顾自己。”   原来是衣服湿了殿下才那样说的,闹了半天是自己想多了,阿衡的脸更红了。   看着此时阿衡一脸娇羞的模样,高孝瓘缓缓的拥着阿衡,笑着说道,“阿衡,我都记不起你出生时的模样了,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当年我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你那时都没有我的配剑长,若真的算起来的话我们都认识了二十多年了。”   “是啊,原来我一出生便见到了殿下,我娘弥留之际还让我来找殿下。”   “那你为何不听你娘的话来找我?”   “也许是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和殿下在一起”阿衡缓缓说道,“那时我们一无所有,我怎么还敢奢望有嫁给殿下的一天,殿下这不是梦吧?”   高孝瓘俯下脸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看她呆愣的模样捉弄她道:“有没有感觉?”   阿衡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殿下,你不应该掐我一下让我感觉疼不疼么?”   “掐你我心疼。”高孝瓘放开他,很严肃的问道:“你刚刚唤我什么?”   “殿下啊。”   高孝瓘倒吸一口凉气,“成亲前你怎么唤我我都无所谓,但是成了亲这称呼是一定要换的。”   “那我该如何唤殿下?”阿衡不耻下问道   高孝瓘闷闷的说道,“你自己想。”   “夫君?”   高孝瓘没有应却垂下眼眸,“他们以前都唤我阿肃,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我了。”   “那以后便唤夫君为阿肃如何?”   “哎呀,你终于改口了,你整天一口一个殿下的唤,我也不得不一口一个孤的说,你之前都没有觉得别扭么?”   阿衡刚想说“没有”看到他一副你敢否认他就收拾你的警告的眼神,立马改口道:“自然是别扭的很,不过以后我就再也不唤夫君为殿下了,夫君是阿肃。”   高孝瓘一副很受用的模样想摸摸阿衡的头发,却发现她的头上插满了发饰,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还戴着它们,不沉么?”   自然是很沉的!可是她没来她怎么敢卸下它们啊,“哦,我马上就拿下来。”   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别在发髻上的,她自己坐在镜前折腾了大半天,才拆下来几只顺便拔了很多头发下来,看的站在一边的高孝瓘的眉头都结成了几个疙瘩,他走过去,“好了好了,让我来吧。”   他一边往下拆一边皱着眉头教育她,“以后不要带这么多的发饰。”   “是不好看么?”阿衡忐忑的问道   他手都没有顿一下,自然的答道,“我的王妃就算没有这些也漂亮的很。”   听到这里阿衡红红的脸更红了,然后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再说了,本来你就笨的很,被这些沉东西一压可怎么得了!”   阿衡的心一沉,闷闷的问道,“阿肃是嫌弃我么?”   “刚刚好,”他拆下最后一只发簪,“我不习惯太聪明的女人,你和我刚刚好。”他替她理了理发髻,“好了,这样看上去才是我的王妃。阿衡,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大哥和三哥吧,他们见到你肯定会非常的开心。”   “他们不是已经…”阿衡停下来看着他   “对于世人而言他们确实已经离去了,但是在我的心里他们从未有一天离开过我,离开过这个家。”   阿衡在心里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出口问道:“那若是如此,他们死于当今皇上的手中,难道阿肃就没有相过替他们讨个说法么?”   高孝瓘从后面拥抱着她说道,“大哥和三哥确是死于当今圣上的手中,但是我不得不继续为他守护这天下,我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如今的大齐外有强敌内有小人当道,实在经不起祸起萧墙了,我不能做这高家的罪人,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置天下的安危不顾,让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我从小便不知道母亲是谁,八岁那年父亲出了意外,我追至金庸城,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宇文宪,在回来的途中认识了闵悼帝。从宫中带回来的女子名唤昌仪,是斛律大将军的女儿,是闵悼帝一生最爱的人,为了能够让她好好的活着,他把她交给了另一个男人。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回京的途中皇太后告诉我她还活着,我不能不救她却又不想辜负你……”   这个洞房花烛夜,他对她说了很多很多,曾经以为漫长的岁月,那些以为永远会埋藏在心底的伤痛,他终于找到了人去诉说。   第二日早朝,即公元565年四月二十四日,高湛将帝国皇位传与年仅十岁的太子高玮,高玮即日在晋阳宫登基,随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统。    ☆、第77章   高湛登基时高湛才不过五岁,他便被册封为皇太子,成为齐国下一代的储君,而他真正成为大齐的君王时也不过才十岁,十岁的少年接受百官的朝拜,站在齐国权利的最高峰,享受着权利带来的享受,还有欲望的膨胀和无际的猜测。   这一天,新帝高玮按照惯例来给太上皇高湛请安,遇到了一直跟随在高湛身边的和士开。   和士开观察到新帝高玮一脸的不如意,便随口问道,“皇上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新帝高玮没想到他会一眼看穿,也不再向他隐瞒:“这皇帝当的可是真的无趣的很,倒不如在东宫里自在,日日的奏章案桌上都摆不下了。”   和士开笑着说:“皇上日理万机也是要以龙体为重啊,万不可操劳过度啊。再说了如今天下太平,皇上也不比太过忧劳啊。”   说完又上边一步,低声说道,“皇上大可不必一人担之,想大齐不少人才自然会替皇上分忧解难的。”   新帝高玮原本嬉笑的脸色立刻冻结了一般,“和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朝中大臣不提,那兰陵郡王可是皇上的堂兄,是一脉之人,在战场曾立下过赫赫的战功,在他的受封地也是政绩卓越,皇上为何不向他讨教几招呢?”   “朕向他有何讨教的?” 新帝高玮不屑的说道   “皇上可不要小瞧了这位郡王,他可是曾经率领五百骑兵突破十万周军的层层包围,解救了洛阳的围困,百姓还给他作了一首曲子,叫什么《兰陵入阵曲》,他在百姓的眼里可是一代战神啊。”   新帝高玮越听他的嘴角抿的越紧,最后只剩一丝冷笑:“是么?那朕真的要好好讨教一番这位堂兄的本事了。”   新帝高玮走后,和士开收起刚才谄媚的一副嘴脸,看向太上皇住的寝殿,冷冷的说道:“这次臣怕不能遵守您的旨意了,兰陵郡王这根刺臣是一定要除去,就算他不曾对臣动手,但臣也不能坐以待毙,识时务者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这一日高孝瓘正在屋中和阿衡下棋,阿衡的棋艺本就不精通,不一会她执的黑子丢了大半的江山,她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丢,“阿肃又说话不算话”   高孝瓘哭笑不得的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你说过这一盘让我赢的。”   高孝瓘叹了一口气,“是啊,我都让了你十子,结果你还是输的一塌糊涂,看来我还是估高了你的棋艺了。”   阿衡捏着一个棋子,问道,“阿肃你是嫌弃我的棋艺太差了?”   他哪敢啊!高孝瓘将收好的黑子盒子递给她,“这次我让你二十子如何?”   只不过这一局棋还没有下完,高孝瓘便收到了进宫的旨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不好的情绪笼在了阿衡的心头,殿下除了上朝已经很久都没有被单独招进皇宫了,这一次到底所谓何事被招进宫呢?   高玮问道:“朕刚刚登基诸多的事情都必须要朕亲自亲为,兰陵郡王也是成亲不久,朕本不应该来打搅,但是朕听别人说起兰陵郡王的赫赫战绩,尤其是邙山一战,听的心里振奋的很,不知道兰陵郡王可有时间和朕说上一说。”   高孝瓘没有想到他被匆匆招进皇宫竟然是为了这事,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的情景描述了一番,新帝高玮听到惊险的地方随口问道,“你入阵太深了,你身边只有五百士兵,要是寡不敌众,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孝瓘想也没有多想,说道:“为了高家的江山稳固,战死沙场是应该的。”   但是高玮却不高兴了,从这一刻起他就下了杀心,他心里想这个天下是他一个人的,就算他不喜这繁杂的军政,即使枯燥的很,但是他也不容许其他人分半分羹,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堂兄也不可以。   “朕还记得,我父皇还给了兰陵郡王很多封赏,但是兰陵郡王似乎并在意封赏,只是将父王赏给你的二十个侍妾只留下了一个。”   “是,臣对太上皇的封赏感恩戴德。”   “朕听说是兰陵郡王不想沉溺在温柔乡中,还想着有一日能够重新征战沙场”   “是,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臣岂敢放纵自己。”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周军正在围困宜阳,兰陵郡王便去助大将军一臂之力吧。”   “臣领旨”   高孝瓘被困在邺城,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出邺城将昌仪送到斛律光的身边,虽然他明明知道这是皇上的借刀杀人的计谋,但是他还是应了下来,只是他唯一的机会,甚至也有可能是他戎马一生中的最后一场战役。   从皇宫回来,高孝瓘立刻去了昌仪的住处。   “昌仪,你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去定阳城”   “定阳城?”昌仪奇怪的问道。   “大将军在那里”高孝瓘说道:“我要将你送回去。”    ☆、第78章   宜阳被周军为困,斛律光经过了一番考虑后想出了围魏救赵,留下太宰段韶攻城自己却攻打北周的定阳城,然后趁周军抽调宜阳兵力救援的时候在进行反攻,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定阳城的守将杨敷紧闭城门,只守不战,对北齐的进攻了顽强的抵抗,高孝瓘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斛律光,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斛律光对于高孝瓘而言既是教导他的先生,又是看着他成长的长辈,自从知道斛律昌仪还活着的消息,他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将此消息送到斛律光的手中,只是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给昌仪带来杀身之祸,甚至会连累身在内宫的皇太后,他自身的处境已经如履薄冰了,直到这次他可以离开邺城,那时他只是一心想着将昌仪送出并没有将事情往坏出去想,如今他一个人站在城墙上,心中越想越像高空中的寒风没有一丝丝的暖意。   也许是他说出“高家的江山稳固就像我自己的家事一般,战死沙场是应该的”,也许在他进宫之前皇上就因为他之前的赫赫战功动了杀心,皇上若真的已经“关心”他的话,那他也必定能够打探到他近些时日来的反常,到处搜刮钱财,招致百姓的怨言,且不管是不是真的,皇上也是要试上一试,若这般贪婪才是他本性,皇上才可能会“网开一面”,若是为了迷惑,皇上必不容他,如此一来,阿衡这些日子来的心思全都白费了。他堂堂的郡王,身经百战,自然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他心有不甘。还有他对他的王妃白首的承诺,他心有牵挂。   那这一仗该如何打?若真刀真枪的打,他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定阳城,守住宜阳,但到那时必定又是赫赫的军功一件,当今皇上又岂能容他!但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战事僵持,周军肆意践踏齐国的国土,他的心便如刀搅一般。此般果真是进退两难啊!   “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段韶巡完军情听到兰陵王已经到了定阳城,便四下寻他,没想到他竟然跑到了城墙上。   “段将军,”高孝瓘转过身说道,“孤之前拜访将军,将军外出不在府中,想着过会再去拜会不曾想在这里遇见了。”   “本将军可是特地来寻殿下的。”段韶边说边朝他走过去。   “段将军有何事来找孤?”高孝瓘好奇的问道   “听到殿下要来宜阳城,斛律光那老匹夫差点一夜白了头发,”段韶与他站在一起看向远处,“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糊涂会应下这差事?”   高孝瓘沉默了很久,只是听得呼呼的风声,良久后他才涩涩的说道,“皇命哪可违,臣便是臣,皇上自有他的考量。”   “那你打算如何?”段韶淡淡的问道   “段将军,战事如何?”高孝瓘问道   段韶抿起嘴角,“殿下信不过我与斛律光那匹夫么!”   高孝瓘听后摇摇头,“孤当然信的过两位将军。”   “既然如此,那这一场战役殿下便不要插手了。”段韶说道,“这一仗不管胜负都与殿下没有半分关系,本将军自会和皇上说清楚的。”   “段将军,其实不必……”   段韶长嘘了一口气,“本将军与斛律将军戎马一生,如今都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光景了,殿下还年轻,大齐以后还要靠着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高孝瓘沉默了下来:“若朝廷真想对付孤,孤是怎样也逃不过去的”   “皇上只是一时糊涂,早晚有一天会想明白的”段韶也不知道是在骗他还是骗自己。   他们不再说话,在城墙上站了很久,谁都没有想到身体康健的段韶在吹了那么久的凉风后病倒了,高孝瓘第二日来看望他。   “段将军,你现在感觉如何?”   段韶摇摇头,自嘲的笑了起来:“果然是老喽,连这点风寒都受不得。”   “段将军你好好在府中养伤,定阳城的事情便由孤来接手吧”高孝瓘说道,“定不会辱大将军的威名,一举拿下定阳城。”   “殿下军功卓越,若这一仗又胜了威名更甚,恐怕真的会找来麻烦,到那时殿下打算如何?”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既是如此,孤又怎能逆天而为!”   “现在既然周军守城顽抗,不如殿下也托病回家,先拖住周军等些时日本将军稍稍康复些便进攻定阳城。”   高孝瓘自嘲的笑了一下,“拖一日便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段将军真的忍心么?”   “但本将军更不忍心殿下以身冒险,埋下祸端……”   “段将军不必再劝孤了,孤意已决”高孝瓘看着他,“若不是想清楚了,孤今日也不会来此找段将军。”   段韶毕竟曾经同他打过交道,知晓他的脾性同斛律光那匹夫倔强的性子如出一辙,“殿下可真的想清楚了?”   “这是孤的责任,孤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孤的一己之私流离失所,山河破碎。”   “近日来关于殿下搜刮民脂民膏想必另有其人吧?”段韶问道   “……”   “此人定是殿下的亲近之人,若没有猜错的话是不是王妃?”段韶看着一直沉默的高孝瓘,“殿下默认兰陵王妃的做法想必也知道王妃的用心吧。”   “……”   “难道殿下不应该替兰陵王妃想想么?”段韶继续说道,“若是殿下有什么,王妃该怎么自处啊?”   高孝瓘心里波涛汹涌了一番终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回答段韶的问题,“孤派人探过定阳城三面均有河渠,退路只有一条在东南方向,孤打算从军中挑选一千名精兵先埋伏在东南的退路上,然后下令攻城,”高孝瓘分析道,“定阳城围城已久城中粮草匮乏,杨敷定会连夜突围,便可被伏兵擒获。”   段韶听后,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高孝瓘离别段韶后,满腹心思的回到府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韶提起阿衡的原因,此刻他真的很想念她,此刻他好像有满腹的话想同她说。   结果他推门一进去便看到了院中站着熟悉的身影,她揪着衣角不安的站在那里,眼睛左瞅瞅右瞅瞅就是不看他,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步步慢慢的像她走去。   看着他越来越近,阿衡越来越紧张,语无伦次的说道:“阿肃,我只是在邺城闲着,想看看你这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要是怪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把被他拽进了怀中,阿衡被他吓了一跳,问道:“阿肃,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高孝瓘只是更加紧紧的抱着她却没说一句话。   阿衡不安的猜测道:“是不是恼我自作主张跑来?你生气了?……”   “我想你了”他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明明淡的闻不到,却莫名的让他心安,“很想很想”   阿衡听后立刻环住了他的腰身,“恩,我也想阿肃了。”就是因为想念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原来那些都不过是来见殿下的借口。    ☆、第79章   这一仗高孝瓘很快攻破定阳城,随后继续乘胜追击拿下了姚襄城。   战事的节节胜利并没有让他万分激动,而是让他每次见到阿衡时都心存内疚,每次都想告诉她,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却生生的咽了下去,后来他想这种事情让他一个人担着何必让她整日提心吊胆呢!   阿衡来到定阳城,也把她抹黑殿下的“宏图伟业”也带到了定阳城,而高孝瓘像之前一样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一笑而过。   日子久了自会有风言风语,高孝瓘自是不将这些放在心里,但是阿衡心里却难受极了,虽然所有的杰作都是出自她之手,但是背负天下骂名的却是殿下。   有一天,她路过后厨时发现了管家刚从外面买回几只肥鸡,她记得这连日来殿下一直忙于战事都没有好好休息,昨天夜里她半夜醒来看到殿下还不曾休息,她心疼殿下的身体就亲自给殿下熬了一锅鸡汤,然后亲自送了过去。   殿下刚刚巡逻军情去了,阿衡便将饭盒子抱在怀中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等殿下回来。   “阳大人,你不要命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那个被唤作阳大人的义愤填膺的说道:“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怎么他堂堂的兰陵郡王敢做不敢当吗!”   阿衡开始听到脚步声便打算离去,听到“兰陵郡王”这四个字时抱着鸡汤的手一抖,她停住脚步继续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你说说你,为何会在这里服役!怎么还不吸取些教训啊!”   “我阳士深就是看不惯他心口不一,嘴里说的是天下大义,做的与小人无二般的行径。”   “我的小爷呦,人家是郡王,他想如何便如何,就是他想在天上捅个窟窿,你也不能有怨言。行了,你啊,管好你的嘴吧,要不早晚有一天得祸从口出。”   “怕什么,兰陵郡王要是想要我的命我给他便是,与其这样违背良心的活着倒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行了行了,我们快走吧,兰陵郡王估计也快回来了,你还是莫要再说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们的声音阿衡也听不清楚了。她从里面走出来,呆呆的望着怀中的鸡汤,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的夫君一心为了天下百姓,废寝忘食,可是她却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让天下人如此唾弃他,只是她所做的这一切也不是她的本心,她所求的不过是他能够像现在一般陪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高孝瓘回来看到她,她还是恍恍惚惚的抱着鸡汤坐在大厅里。   “你今日怎么来了?”高孝瓘一边解下披风一边往里走,“听他们说你来了有一阵子了,怎么也不派个人通知我一声啊?”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在这里等阿肃便可以了。”   “我记得同你说过你的事在我这里就是大事,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你的忘性可真是大得很”高孝瓘刚想拉过她的手就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饭盒子,“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熬的鸡汤,我就是来给阿肃送鸡汤的。”阿衡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将鸡汤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也不知道凉没凉,阿肃你先尝尝,凉了的话我去热热…….”   高孝瓘接过来不小心碰到了她冰凉的手,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就一直像刚才那样抱着这饭盒子的?”   “恩,我怕凉了,这鸡汤凉了味道便不好了,就算再热了口感也不好,我之前不晓得阿肃不在,我应该提前问一下的…….”   “为何突然想起亲自下厨来了?”   “今天管家送来几只鸡碰巧被我看到了,我念着阿肃这几日来的辛苦,便讨了一只最肥的给阿肃炖了炖补补身体,”阿衡提起鸡汤精神也好了几分,满眼期待的看着他:“阿肃你快尝尝怎么样?”   她亲自做的东西他二话没说将碗中的鸡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她,“以后你不要再去做这些事情了。”   阿衡接过碗,听到殿下的话,问道:“是味道不好么?”   高孝瓘一脸无奈的说道:“怎么会呢!”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趁她不防备俯下身朝她嘴角亲了一下,厚脸皮的说道:“恩,味道和这个味道差不多,我喜欢的很。”   被他在大白天调戏了一番,阿衡的脸这会从脖子根全红了:“阿肃,你,你这是和谁学的,怎能……”   “这有什么,”高孝瓘揽过她的肩头,“你是我的夫人,谁敢说什么!再说了,不是夫人你问我味道如何的么,我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罢了。”   阿衡被他说的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败的次数多了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姜还是老的辣,她赶紧岔开这个问题:“阿肃这仗打的如何?”   提起正事,高孝瓘也收起了温柔的嘴角,清冷的说道:“还算的顺利,定阳城已经攻下来了。”   “那,阿肃这次是不是又立下了战功?”   高孝瓘牵着她的手说:“算是吧,怎么听到我立战功你一脸的不开心?”   “我当然替阿肃开心,只是……”   “还有什么只是啊,”高孝瓘捧着她的脸,“来,给你夫君笑一下。”   阿衡拗不过他,努力的挤出一丝笑,高孝瓘装作生气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的可真难看。”他本就不愿让她牵扯其中,很快转了话题:“王妃你也知道你夫君我最不擅长的便是说假话,你以后不要亲自再去做什么吃的,我怕哪天自己受不住说了真话。”   阿衡特别委屈的问道:“真的有这么差劲么?”   高孝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阿肃,你真是……”人家夫君吃到夫人亲手做的东西不都是欣喜若狂的,可怎么到自己身上却恰恰相反呢!   高孝瓘将动了怒气的阿衡拉进怀中,“等到打完这一仗,我便远离政治推掉一切军务来陪你如何?”   “殿下说的可是真的?”阿衡惊讶的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高孝瓘将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到那时我做给你吃,你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   “殿下还会做饭?” 阿衡疑惑的问道   “不会,”他自信的说道,“但是我可以学啊。”   “那阿肃怎知做出来的就一定比我做的好吃?”阿衡不甘心的问道   “因为”高孝瓘戳戳她的脑门,“因为比你聪明啊。”    ☆、第80章   阳士深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早晚会招致大祸,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请他喝茶的不是兰陵王而是兰陵王妃。   “你可是到处诋毁兰陵王?”   “怎么会是诋毁!明明事实就是如此” 阳士深理直气壮的说道,“兰陵郡王在两军酣战时还下令毫无节制的苛扣军饷,聚敛钱财,所有人都看到了。”   “阳大人可否有时间陪本王妃去个地方?”   阳士深因着对兰陵郡王的怨气想一口回绝,但看着眼前的兰陵王妃诚恳的模样,还是应了下来,“王妃想去哪里?”   “阳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王妃带我来救济处?”阳士深奇怪的问道,“王妃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阳大人可知道是谁在这里救济?”阿衡问道   “不知。”   “那本王妃告诉阳大人,”阿衡指着那些人说:“便是你口中说的兰陵郡王。”   阳士深一脸惊讶的看着她“这,这怎么可能?!”   “阳大人肯定吃惊的很,但是这里确实是殿下的。”   “不会的,若真是兰陵郡王,他怎么会搜刮民脂民膏克扣军饷……”   “刮民脂民膏克扣军饷本就是不得已为之,怎能全怪在殿下一人的身上!”   “兰陵君王是堂堂的郡王,若不是他想做的事情谁敢迫着殿下去做!?”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天下王臣莫非王臣,阳大人怎的会这么糊涂?”   “王妃的意思是……”   “本王妃这般做不为其他,只想殿下能够安然。”   “这与王妃有何关系?”   “因为这一切都是出自本王妃的手。”   “什么!”阳士深再次惊着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殿下的一世英名带给他的绝不是朝廷的重用,而是猜忌和排挤,本王妃才会想出这条计策,希望能够抹黑殿下,让朝廷对殿下安心。”   阳士深沉默了下来后说道:“王妃的动作这么大,兰陵郡王要是不知道怕是也说不过去吧?”   “殿下不过是在尽人事听天命,”阿衡缓缓的说道:“不瞒阳大人,我与殿下是在战场上相识的,我们的感情是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我们都很清楚彼此到底是怎样的为人。”   “本王妃的确是命人到处搜刮,但是本王妃所搜刮来的全是些不义之财,本王妃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不义之财带回王府,已经命人以各种名义发给各处的灾民。”   “兰陵郡王一直都是原来的兰陵郡王,从未变过,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邙山大战,宜阳城之战,他每次都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几天更是昼夜不分的布防。阳大人现在可明白了。”   “原来如此,是属下错怪兰陵郡王了。”   “本王妃知道你是很正直的人,知道了内情,肯定会对殿下心存内疚。眼下殿下又立下了赫赫战功,皇上肯定会心有芥蒂,本王妃想请求阳大人一件事情,顺便也可以减轻阳大人心中的愧疚。”   “王妃快快请讲”   “阳大人之前出言中伤殿下,殿下不打击报复不是一个贪官该干的事,为了以正视听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小人形象,只好牺牲了阳大人一下了。”   阳士深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说道:“若能解殿下的困局,臣无怨。”   “阳大人果然是位俊杰。”   阳士深摇摇头,“同兰陵郡王想比,属下自愧不如。殿下背负的实在太多了。”   “是啊,”他背负的太多也太沉重,不知道此生此世他能否有一天为他自己活着。   阿衡命人打了阳士深阳士深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希望殿下能够度此难关。”阳士深一边受刑一边心里想。   此战之后,高孝瓘真的如他许诺的一般,开始找各种理由推掉了一切军务。   直到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一脸的颓废,红了眼眶哑着嗓子一遍遍的唤:“阿衡,阿衡……”   见到阿衡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斛律将军去了。”   然后,阿衡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   除掉斛律光,皇帝高玮立刻下诏昭告天下斛律光谋反,同时将他的几个儿子斛律武都,斛律须答,斛律世雄,斛律恒伽处死,就连远在幽州斛律羡高玮也派人赐死,他的五个儿子无一生还。    ☆、第81章   此后的日子是高孝瓘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难忘记的日子。   公元568年,太上皇高湛去世,陈国皇帝陈顼成为陈国第四代皇帝,他是一个有抱负野心的皇帝,见北齐政治混乱便想收复失掉的江淮土地,顺势灭掉北齐。北齐武平四年,公元573年三月,陈顼任命吴明彻为都督,裴忌为监军统帅十万大军北伐。   不管战事如何惨烈都与高孝瓘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不去过问政事许久,那副曾经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面具在斛律将军死后也被他收藏了起来,再也没有人看到过。眼见齐国战事失利,大片的江淮国土沦丧,他不但没有主动请缨,反而闭门谢客,不再外出。   “阿肃,又有将军来府上拜访,是见还是不见?”阿衡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高孝瓘转过身,“不必了,让他回去吧。”   “阿肃,这都是第六个了。”   “你倒比我记得都清楚”高孝瓘由着她在自己的胸前系披风的带子。   “那是,每次他们一来,殿下便一个人躲在这里,害我每次都空欢喜一场。”   “你怎么空欢喜一场了?”高孝瓘哭笑不得的问道   “今天可是说好陪我去庙中的?还有上次你说过陪我去骑马的,还有上上次……”   “怪不得你记得如此的清楚。”   “阿肃,你今日见见他吧。”   “……”   “阿肃,我看的出来,你人虽在邺城可你的心早已经飞走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的心,也骗不过我的眼睛”阿衡指了指他的心,“你问问你的心是否放下了那些牵挂。”   “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重返战场的。”高孝瓘一字一顿的说道,“从我放弃兵权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郡王,再也不是什么掌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阿衡迷惘的说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太过于自私?”   高孝瓘轻轻笑了一下:“这与你有何干系,都是我一个人的选择罢了。”   “可是阿肃做出这决定也是与我有关系的,我怎么能……”   “阿衡,”高孝瓘打断她的话,“我一生想守护的人并不多,父亲,母亲,大哥,三哥,斛律将军到头来都已经离我而去,如今剩下的只有你了。”   “世人都说高家人喜权术,而我却偏偏不喜这些,就连去习武都是希望得到父亲更多的目光,那时想着长大想着立功,想着这样便可以有能力守住这个家”高孝瓘说道这里自嘲了一下,“可如今想来,我还真是蠢的可以,我手中的权利不但护不了我想护住的人反而会要了他们的性命,那我要它有何用!还不如早早弃了。”   “那阿肃打算如何向这天下交代?”   “我高孝瓘此生不负天地,立世无愧于心,这便是我向天下的交代。”   候在府外的内侍气急败坏的问:“怎么这次殿下还打算让奴才空手而归么?”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但还是好言安慰道:“我家郡王去年这个时候面肿,如今又到了这个时节,想必又发病了才不见您的。”   “哦,郡王病了?”   看到内侍松口了,管家看着有戏就继续说道:“郡王要不是生病卧床不起怎么会不主动请缨呢!殿下可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   “既然如此,那奴才更是要去见见兰陵郡王了。”   “您也知道,我家郡王天生生的俊俏,连上战场都带着面具,如今面肿他怎么会见客呢!不如再过些日子,您再过来拜访殿下,等到殿下病情稳定一些,想必殿下会亲自出来迎接的。”   “也好,既然如此,那奴才先告辞了。”   内侍回到皇宫便将一切说给高玮听,高玮听后冷笑着说:“什么有病?朕看分明在装病!”   内侍想着近日来在兰陵郡王那里受到的闭门羹,不由火上加油道:“皇上,奴才也觉得这是郡王不想为皇上分忧找的借口而已。”   “既然不想为朕效力,那朕留他还有何用!”   这一天还是来了,来的悄无声息,来的措手不及。   武平四年,即573年五月初三,高玮派徐之范给高孝瓘送去一碗特别熬制的毒酒,并要求徐之范看着高孝瓘喝下去。   “阿肃你进宫和皇上说清楚好不好?”阿衡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子里。   “平日里挺聪明的,怎到了这时候却偏偏泛起傻来了?”高孝瓘用颤抖的手握着她的手:“你这个模样,我还真是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既然不放你,那阿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阿衡,我这次又要对你失约了,”高孝瓘故作轻松的说道,“像我这种不守诺言的人阿衡难道就不恼我么?”   “我从来都不曾恼怒过殿下。”   “但我却无时无刻不恼怒自己,娶了你却不能让你无忧,让你整日里为我担忧,不能护你周全,说好的白首如今我却要先走。”高孝瓘像往常那样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阿衡哽咽的说道:“让我去陪阿肃好不好?”   高孝瓘却柔柔的说道:“我不许,若你执意要随我,我必定泉下也不会见你,此生此世,若有来生来世也不会再与你相见。”   “漫漫余生,阿肃是要我一个人独自度过么!”阿衡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他的胸口,“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不守诺,我讨厌你,讨厌你……”   高孝瓘受着她一拳拳砸过来的拳头,苦涩的说道:“往常你最听我的话了,今日再最后听我一次好不好?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全都依你,好不好?以后对弈我都败给你好不好?以后我在做你最爱吃的肉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阿肃,我只要夫君,我只要你……”阿衡狠狠的拽着他的衣角,“我只要你,只要你,你不要走,不要走……”   “阿衡,还记得你曾送给我的那张面具么?”   阿衡泪眼婆娑的点点头,高孝瓘温柔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你在面具的夹层中的字条上写着--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看到了,我将那面具放在昌仪那里了,我将它送给你,也盼着它像守护我那样守护着你,我盼着你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说完,他伸出手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说道:“笑一笑,让我走的安心些?”   阿衡终究没有挤出一丝笑,只是含着眼泪拼命摇着头,一遍遍说:“不要,不要。”   高孝瓘无限眷恋的看了她一眼,还是端起那杯毒酒,留给这个他无限牵挂的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从来都没有谋逆之心此生无愧于天地,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他闭了闭眼,将碗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弥留之际,他好像听到了阿衡的声音,他有那么多的牵挂,如今却又不得不放手。    ☆、第82章   兰陵王被赐死的消息传到大周的时候,除了一个人外所有人都长呼出一口气,这个人便是宇文宪,上一次听到兰陵王的消息时还是他在定阳城打了漂亮的一仗,此后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的不去关注,从那以后关于大齐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战神再也没有了任何战绩,直到今天突然得到了他的死讯,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这是假的,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升起浓浓的不祥的感觉,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一趟大齐一探究竟。   “怎么是你?”守在棺木前的阿衡见到宇文宪吃了一惊,他们已有多年未见,而且他与兰陵王道不同,各为其主,便也没有想过还会有相见的一刻。   “阿衡,这都是真的么?”宇文宪一路赶来,一路上都听到了关于兰陵王谋反被皇上下诏书赐死的传言。   “……”   “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倒是说话啊!难道真的是他有谋逆之心才会被赐死的么!?”   “那你相信么?”阿衡目无焦距的问道   “不会”宇文宪斩钉截铁的说,“他绝不是那种人。”   “是啊,连你这个周国的将军都不信,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他是将天下苍生看的比他的性命都重要的人,如今的大齐连连败在陈国手上,他此时绝不可能会谋逆,决不会让祸起萧墙的,是不是有人诬陷他?他为何不说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阿衡忽然凄凉的笑起来:“没想到世上最懂他的人却是你。”   “齐军连败于陈国之手,阿肃闭门不出,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不是那个威震四方的战神了,连我也以为阿肃不再是那个兰陵郡王了,可是直到我发现他偷偷的计谋送给出征的将军,那时我才知道阿肃从来都不曾将他身上的责任放下,他的初心从来都不曾改变,不管世人如何评价他,不管我如何在背后抹黑他,他就是他,他一直是他,他用他自己的决绝守护着他的天下,守护着他对我的誓言。”   “他为了让我无忧,让我安心,容忍着我以他的名义到处贪赃枉法。他为了让皇上善待有功之臣,他上交了所有的兵权,容忍着皇上处处的打压。可是阿肃为了天下赢得的却不是一世美名而是谋逆的臭名昭著。”   “阿衡,原来这些年原来一直是你,怪不得……”   “可是我有错吗!”阿衡突然站起来,连日来的委屈不甘全爆发出来:“我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好好活着,我不求他青史留名,我只求他好好的活着……”   “阿衡,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的这些事情都会算到兰陵王的头上,你让后人怎么去评价他!他的一世英名全都毁在了你的手中。”   “是啊,我真是糊涂,”阿衡喃喃的说道:“若已存杀心,我再怎么做都不重要了。”   宇文宪还想教训她几句便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宇文宪此时躲已经来不及了,想着齐国的皇帝没有见过他,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便同阿衡一起不情不愿的向高玮行礼。   高玮远远的扶起阿衡,说道:“王妃节哀”   阿衡立在一边不说话,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咬着嘴唇。   高玮拜了拜棺木,走到阿衡的身边说道:“兰陵郡王虽然有谋逆之心,但确是我的堂兄,念在这份亲情上朕赏赐他一颗夜明珠放在棺中。”   说完便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开馆放进去。”   “不行,郡王的棺木已封,断没有再开棺木的道理。”   “大胆王妃,一个谋逆罪人的棺怎么开不得,王妃速速让开,伤到了王妃可怨不得小的。”一个内侍指着阿衡叫道。   阿衡厉声说道,“只要本王妃在这里一天便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棺木。”   “哦”高玮冷笑着说道,“那倒要看看兰陵王妃有没有这本事了,来人,将王妃拉开。”   宇文宪见上来几个内侍来拉阿衡,他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真的将高孝瓘当做了自己的知己,不仅仅是战场上的惺惺相惜,还有幼时的患难与共,但是对于阿衡他从未放在心上,他也不想插手齐国内政,给自己招致麻烦,但是阿衡既然是高孝瓘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便断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况且齐国的皇帝还要开棺,他还没有入土为安怎能被开棺,宇文宪觉得他的心中燃起熊熊大火,随手解决了缠在阿衡身边的几个内侍。   高玮之前听说只有兰陵王妃一个人在守灵,便只带了几个内侍来羞辱,却没料到这里还有这般武艺高超的人,一时也慌了神,气急败坏毫无帝王风范的冲到棺木旁,阿衡不顾一切去挡,   推搡之间,高玮故意撞了阿衡一下,阿衡冷不防被撞了一下,一脚踩空倒在地上,宇文宪赶紧丢下缠住他的人,跑过去扶起她却听到她虚弱的喊道:“疼,疼……”   宇文宪也慌了神,问道:“你哪里疼,哪里疼?”   “肚子,肚子疼”阿衡的脸色一片惨白。   阿衡的话刚落,大片大片的血从阿衡的身体里流出来,宇文宪一下子全明白了,叫道:“快,快去找大夫。”   “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阿衡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着宇文宪的手,“求求你,帮我保住他,这是阿肃唯一的孩子,是他唯一留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阿衡两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阿衡这一觉睡了三天,她醒来的那一刻便看到趴在床前的宇文宪,“宇文宪,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阿衡……”这一刻宇文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阿衡闭上了眼睛,宇文宪颓丧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孩子没了,她与阿肃的孩子没了,她真是没用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阿衡,宇文宪狠狠的在床头锤了两下:“阿衡,你给本王好好的活着!我宇文宪在此立誓,我会让伤害过他与他未出世孩子的人血债血偿,我要你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自此以后,阿衡再也没有见过宇文宪,而这漫长的四年的时间里,宇文宪这个名字也只是在人们的谈资中提到,他的大军一日日的逼近邺城。   而阿衡的心却像一坛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第83章   在四年前离开邺城,阿衡找到昌仪。   “王妃,你可还好?”   阿衡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接连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孩子,她真的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张张开的弓箭,轻轻的一碰就会断开。   “那日孝瓘哥哥告诉我斛律一族被灭,我也试图了此残生,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这世上都没有了,那时真的一心求死,可是孝瓘哥哥告诉我若是我死了,那些人便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记得,只要我还活着,他们便被还有一个人牵挂着,为了他们,我也要好好的活着。王妃,世上再也没有兰陵王了,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所以王妃不管多么苦,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因为这世上也只有你才会深深的记着他,记着他所有的一切。”   阿衡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   昌仪叹了一口气,问道:“王妃今天是来取殿下的面具的?”   阿衡点点头。   昌仪递给她一个布包,“孝瓘哥哥的面具不再我这里,在这布包里,你一看便知。”   “王妃,孝瓘哥哥很爱你,这是他为了让你活下去的勇气。”   阿衡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布包,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地图,信中写道:   阿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这一世终究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深,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做的那些决定,斛律将军的去世是斩断我对朝廷期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厌恶这浑浊的世界,但是偏偏在这浑浊的世上有一个你,留你一个人我真的万分不安心,我也曾动过让你随我一起而去的念头,后来我还是放弃了,但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我是生还是死,只求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个面具我已经命人分散在大江南北,并绘制了地图一份,你不要孤单,你替我一一将它们巡回,最后在黏成原来的模样,等到你累的那一天,你带着它来寻我可好?   那一日,阿衡读完信沉默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第二日便不见了踪迹。从此,兰陵王妃就像失了踪迹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四年后,阿衡将面具所有的碎片找到重新回到这里。   “昌仪,你打算如何?”阿衡问道   “我愿终身在此,不再踏入红尘”昌仪给她倒了一杯茶“这些年王妃可找到那副面具了?”   “恩,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听说周军已经快兵临城下了,王妃为何这个时候回来?”   “也许是想替他最后看一眼这山河。”   这时突然有人打断他们:“王妃,有人在外面等您。”   阿衡刚想说不见,却被昌仪止住:“王妃,她算是我一位旧友,她已经来寻你多次,既然今日碰上,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去与她见上一面如何?”   “你就是兰陵王妃?”   “是,不知您是?”   “本宫便是冯小怜。”   “不知贵妃找我所为何事?”   “来找王妃做一笔交易。”   “与皇妃做交易?我怕我拿不出筹码。”   “王妃手上怎么会没有筹码?”   “那请问皇妃,筹码是……”   “周国的齐王宇文宪”   阿衡的眼睛一眯,“不晓得皇妃听谁说的,这个筹码我拿不出。”   “我知道兰陵郡王与齐王宇文宪是有些交情的,而你与兰陵郡王的还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在他的面前失去的,想必他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那又如何?”   “只要你同他说手下留情,破城之日留我一命,我便给你所想要的。”   “我所想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皇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是女人自然是知道的。”冯小怜递给她一个布包,“待城破之日,你便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寻去,你想要的便在那里。”   阿衡看着她递过来的布包,最后还是接过来,“那好,我便同娘娘赌一把,”她看着冯小怜,“我倒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第84章   武平四年六月,即公元573年六月,战神兰陵王刚刚被赐死,陈国的吴明彻的大军攻陷江淮地区的大部分城池,随后与齐国形成南北对峙之势。武平六年八月,即公元575年八月大周皇帝宇文邕率大军进攻大齐,一路亲自率领大军围困金庸城,遭到洛州刺史独孤永业的抵抗,另一路大军由齐王宇文宪率领,攻陷武济,围困洛口,拿下东、西、南三城,随后遇到大齐丞相高阿那肱率军抵抗,此时宇文邕突然病倒,两路军马撤回。第二年,即公元576年十月,周国皇帝宇文邕再次率军进攻大齐,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杨坚为右军,樵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右军,宇文邕坐镇亲自指挥。   周军来势汹汹,直逼齐国西部的第二门户平阳,平阳失守则晋阳不保,平阳一时告急。这时齐国皇帝正与冯小怜取乐,丝毫没有将半分心思放到政事上。周军不久攻下平阳,晋阳沦陷,周军直逼邺城。武平七年,即公元576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攻破晋阳的十天后,以齐王宇文宪为先锋的周军率领大军向邺城进宫。   出发前,宇文宪将晋阳宫中的财宝及宫女全赏给了手下的将士,并允诺立功者加官进爵。出发的前一夜,他站在晋阳宫前,仰望着茫茫的夜空。   “殿下,原来你在这里”宇文宪的王妃豆卢戎走到他面前,“殿下的铠甲我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殿下的房中。”   宇文宪看着眼前的豆卢戎,“阿戎你的身体重,不便随意走动,派人过来通知一番便可以了。”   豆卢戎摸摸鼓起的肚子,“他可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再晚些时日,我便可以陪在殿下的身边了。”   “胡说,”宇文宪搀扶着她往回走,“这一仗自是凶险无比,说什么孤也不可能带你去的。”   豆卢戎拽着他的衣袖说道:“我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岂非是寻常家的女儿,我自会将自己毫发无伤的带回来的。”   “那孤也不准”看着眼前的豆卢戎,宇文宪好像又看到了四年前痛失孩子的阿衡,这一次他强硬的将豆卢戎留在这里,不为其他,只是不愿让她遇到任何危险,让她和孩子有一丝丝的伤害,“阿戎,你留在这里安心的等孤回来,孤向你保证一定会毫发无伤。”   豆卢戎整了整他的衣角,“好啊,我信殿下,阿戎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宇文宪是在进攻邺城的时候收到了阿衡的信,一起送过来还有面具,他打开信件,信中写道:   望君念在往日的情分饶宫妃冯小怜一命,阿衡感激不尽。   虽然宇文宪想杀尽高氏皇族的所有人,但还是应了她的请求,他不在乎阿衡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的请求,她与兰陵王的孩子是在他面前失去的,那他便欠着他们一个天大的情。他摸着那副历经沧桑的面具,曾经带来无限荣耀的面具,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无尽的天空,心里想道:“待我破城之日便是给你报仇之时,只是你如今过得好不好?若你真的不甘心便在天上看我是如何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让他们为他们的愚蠢付出惨重的代价”   得到周军逼近的消息,高玮召集各位将军商量应对周军的计策,邺城随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安宁。公元577年正月初一,高玮将皇位交给年仅八岁的太子高恒,自己退位为太上皇。承光元年,即公元577年正月初三,在幼主登基的第三天,太上皇高玮难逃,正月初九,新帝高恒出逃。正月十五,周军抵达紫陌桥,齐国官员纷纷投降,周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邺城。   宇文邕进城后,下诏对已故的北齐大将军斛律光进行追封,站在齐国的城墙上感慨的说道:“若是大将军还在的话,朕怎么能够这么顺利的攻下邺城呢!”   正月二十五日,高玮逃至青州,被心腹高阿那肱出卖。周军平定大齐,宇文邕班师回朝。高玮,冯小怜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   隔着远远的距离,宇文宪瞥了一眼这个绝世美人,然后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无论如何给孤留下冯小怜的命。”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冯小怜朝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了宇文宪离开的背影,“宇文宪?”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她看向耀眼的阳光,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感受到如此温暖的阳光了,从此以后,全部都结束了。   阿衡打开冯小怜留下的布袋,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画着从寺庙出发的一张地图,这一日,她辞别了斛律昌仪,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地方。   远远的她看到了个庭院,庭院中影影绰绰的有人影,阿衡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她的心头,是他么?是他么?会是他么?!   冯小怜的话又回响在她的耳边,“你我都是女人,本宫怎么会不晓得你的心思呢?”原来是真的!那个女人真的将她最重要的东西重新送到了她的手中。   庭院的门没有关,就在阿衡用颤抖的手推开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然后门外门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阿衡听到他说:“阿衡,是你么?你终于回家了。”   她强忍着泛滥的泪水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万语千言终究只说了一句:“我终于找到你了。”    ☆、番外   番外   这次重逢阿衡又养成了一个“好 ”习惯,就是无论去哪里她都会不自觉的握着他的衣角,高孝灌每一次都会将她的手从他的衣角上轻轻扯下改握在手中,他仔细想了想以前阿衡的习惯,问道:“阿衡,你若不安心便握着我的手。"   阿衡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不能握你的衣角吗?”   高孝灌答道:"我的衣衫不如我的手耐用,这样扯早晚有天会被你扯坏的。”   阿衡看着他委屈的说:“我觉得你待我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这罪名大了,高孝灌赶忙问道:“我怎么待你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阿衡扯着他的衣角,“我在你心里都比不上这件破衣衫!?”   高孝灌听后哭笑不得,这醋吃的,他好心的提醒她:“莫要忘了,这件衣衫可是你亲手一针一线给我缝的。”   阿衡听了后顿时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闷闷的说道:“所以才不值几个钱啊,还这么难看......”虽然阿衡嫁给他很多年了,但那时他毕竟是堂堂的郡王,她也是天下人艳羡的兰陵王妃,她为他下厨煲过汤做过饭,可单单没有像普通百姓一般给他做衣衫,直到这次重逢,她才记起她还欠着他一件衣衫,于是她亲自给他做了几件,其中有一件便是他身上的这件,第一次做的衣衫可想而知,针角错乱,有一件做的左右都不对称,她以为他定是瞧不上眼的,结果他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新的衣衫,倒是她的衣衫只要他出去一趟他就会带回几件。   高孝灌教训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许你这般轻贱自己的心意,"他低头瞧着她:"只要是你给我的,再丑也没关系。你既已经送给我我便要好好珍惜,哪能让你整天揪来揪去的!万一哪天你一个用力给我扯坏了,你说怎么办?"   阿衡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般话,心中直冒甜密的泡泡,可转念一想又情绪低落的问道:"我不扯着你的衣角,万一我再找不到你怎么办?"   高孝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得,又回到那个问题了:"这次就算天塌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再说了你可以牵着我的手啊。"   阿衡小声的嘀咕道:"你的手掌那么大"她拿起他的手比划一番:"算了,以后我就扯你的手指头。"随后她满意的扯了几下,高孝灌也不打断她,让她柔柔的手指在他手中划过,忽然听到她说:"若是扯疼了,你定要告诉我。"   阿衡比他矮的多,此时又低垂着脑袋,高孝灌看不见她的神色,其实他知道虽然他们此刻如此宁静远离喧嚣的在一起,他仍然给不了那份安宁,她虽然经历了生死离别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走出那片阴影。   "阿衡,我们去买条鱼怎么样?"   "你做?"阿衡问道   高孝灌挑眉:"好啊。"就在阿衡长长嘘出一口气时听到他说:"你去挑。"   阿衡立刻嘴翘了起来:"为何是我?"   "那你来做?"   阿衡立刻摇头,打着商量:"我们能不能不吃鱼?"   高孝灌也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吃鱼了啊,这个时候正是鱼肥的时候,肉鲜嫩的很"   阿衡恶狠狠的在他的手掌中猛揪了一下:"高长恭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忘了我上次怎么受伤的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他们刚刚重逢,刚见她时太过惊喜,抱着她摸着的全是她一身骨头,这才惊觉她的脸色苍白,虽然脸上挂着笑若灿花,高孝灌心疼极了,他知道她吃了很多的苦,有很多的委屈,从他睁开眼重新看这世界时他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她,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都没有人说出她是生还是死,这次她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只想一心对她好来弥补她,那时也是鱼肥时节,他买了很多的鱼给她补身体,结果阿衡不小心吞了一根鱼刺,又怕他担心便自己忍了下来,直到她说不话来了,他是又急又气又心疼地给她找大夫,不忍心责备她却把自己骂了个遍。从那以后,阿衡就再也没有吃鱼,甚至连鱼能不躲就躲。   高孝灌牵着她走向远处的鱼摊,边走边说:"我记得我的阿衡是只要我给撑腰,可是天不地不怕的。"   阿衡撇撇嘴,"我以前可没有这么嚣张。”   “没有吗?"高孝灌沉思的说道:"我那一世英名也不知出自谁手的杰作啊。"说完还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提起这件事,阿衡心中的愧疚噌的全勾起来了,明明身为兰陵郡王的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天下的任何事却在他死后,在她远走他乡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对兰陵王的咒骂,那一刻即使是她都想杀了那些不懂感恩的无知百姓,她替他感到不值,他从来都没有放弃他们,而他们却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骂他死的活该,可是当她冷静下来,她突然记起这一切都是出自她之手,所有的恶事都是她做的,而所有的骂名却都是他背负的。   阿衡揪了揪他的中指:"你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高孝瓘看了看他委屈的夫人:"你做的一切我都知晓,你取的全是不义之财,都救济了那些游离失所的难民。"   阿衡没想到这事他都知道,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从来都不在乎青史会不会留名,更不会在乎会不会背负天下骂名,我只求问心无愧,对的起自己便无所求。"   阿衡安慰道:"不会的,弧律将军说过盖棺才能定律,后世定会兰陵王公正的评价。"   高孝灌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捏捏她的鼻子,"好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呢?"   她却自嘲的说道,"我替殿下委曲,我替殿下不值,还有"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心疼殿下。"   高孝灌心里潮湿了一片,但面上不露半分,指着不远处的鱼摊:"心疼我的话去给我挑个个大的鱼。"   阿衡无语的看了他两眼,然后一副视死如归的走了过去。   看着阿衡的背影,高孝灌突然想知道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初逢的那一刻,没有什么能够比的上他们重逢的辛福,之后他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她,这四年来过的肯定生不如死,那份感情从未忘记,因为痛所以铭记。他不敢让她回忆起那道刻在心间的伤疤,他想着他们有美好而宁静的未来,既然选择重新开始那些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此刻他觉得自己错了,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想将过去草草翻过去,是因为自己没有护她安乐才不想面对她颠沛流离的日子。   "阿衡,同我说说这四年你是怎么过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同我说说吧,你是如何挺过来的?"   "这多要谢你啊!"   "我?"   "你不是让我找昌仪拿回你的面具吗?"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你不是将面具分成了十份放在大江南北让我去寻,我若找不全,你便不肯见我。我这一寻便是四年。"   "可我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我是将完整的的面具交给昌仪的,怎么你拿到的却是面具的碎片?"   "怎么会,你倒是忘性大,我还看到了你留下来的字条。"   "我想定是昌仪的主意,她怕你求生意志太过虚弱,所以才想出这法子。至于那字条,我同昌仪一起长大,那字迹怕是她模仿的。"不过高孝灌算了一下时间奇怪的问道,"不过十处你怎么寻了那么久?"   阿衡沉默了下来,她在心里纠结了一番,最后她握住他的手缓缓的说道:"我们曾经有个孩子,我们那时都没有注意,等到知道的时候那孩子……没了,自那以后我休养了很久。"   高孝瓘听后愣住了,愣了好半天后,像是不相信刚刚听到的,呐呐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阿衡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知道她不该将这件事瞒着他,他不知道这件事都已经这样自责,若是知道了她不知道他该内疚成什么模样。   “为何不同我说?”高孝瓘涩涩的问道   阿衡埋着脑袋,说道:“我们不提这件事,提了我难受。”   看着她这副模样,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怕他自责难受,他久久的盯着她,阿衡就在受不住他的目光时听到他说:“此后我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只会牢牢的记在心上,他对高家的最后一份情分也就此断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他,世间上再也没有兰陵郡王,而高家一手建立的大齐再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你去挑肥一点的,今晚我来做”高孝瓘摸了摸她的发顶   见他语气平平,神色也与平时没有二般,心中长长嘘出一口气,“你在这里等我吧,莫要再往前面去了,前面潮气大。”说完便松开牵着的手向最近的鱼摊走去。   看着阿衡挑鱼的模样,高孝瓘伸手摸向心口,那里一直在隐隐作痛,太痛了,好像松开她的手后那里更疼了,也许那双手他是不会再松开了。   “我们回家吧。”   那夜,高孝瓘用一条鱼做了四个菜,阿衡无语的看着一桌的菜。   “你是不是故意的?”阿衡咬着筷子质问道   “怎么会?”高孝瓘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她的碗中:“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来,你尝尝”   阿衡不知为何闻到了鱼味,没有像以前那般厌恶,却从心里泛出一股股恶心。   “阿衡,你怎么了?”高孝瓘赶忙扶住她   “我,我恶心”   “怎么会?”高孝瓘奇怪的问道,看着呕吐不止的阿衡,再加上今天听到的消息,他看向阿衡的眼色惊喜了几分,“阿衡,我先扶你到床上去休息,我去给你请大夫,我回来前你不可乱动,听到没有?”   “我没事,不过是…….”   “听话,”高孝瓘扶着她往床上走去,“这次你听我的,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此话当真?”阿衡闪着晶晶亮的眼睛问道   “当真当真,你别乱动啊……”   片刻之后,再确定确实有喜讯后,高孝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而阿衡却一脸迷糊的看着他,然后又看向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自己:“我们,我们的孩子?!”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